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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蝎小说www.moxiexs.net提供的《盐祸猪六戒》 20-30(第13/22页)
陈脊和尹涛听得有些发蒙,沈亭山又接着解释道:“呆子,我曾与你说过我毕生所求,你可还记得?”
陈脊点点头,道:“你说你要追求‘有趣’之义,而所谓有趣,就在于人生每一次历练,每一段缘分中窥人心。”
沈亭山欣慰道:“难得你还记得。你之前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会以追求‘有趣’的人生为目标吗?这并不是因为我天生就有与众不同的个性,而是因为我出生便衣食无忧,我不必为生计而烦恼,也有足够的时间去探索自己想要的东西。去追求所谓的“自由”,洞察所谓的“人间疾苦”。”
沈亭山拿着酒杯站到窗边,迎着风道:“我父亲是两榜进士,母亲又出身荥阳郑氏。我自幼便享有别人终其一生都得不到的诸多好处,这些我从不避讳。”他说着,用手指了指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接着道:“但是你踏出这个门去看看,这日头底下,有很多人还在为了每日的衣食拼尽全力,他们每天都在为了家庭、生活而忙碌,难道他们就没有理想,没有为社稷贡献的大志吗?他们有,只是生活不允许他们去想。”
陈脊看向沈亭山,他以为这家伙是来向尹涛套话,或者劝解自己的,可现在看起来,他怎么像是故意来惹嫌的?
“你你跟我们说这些做什么?”陈脊不解道。
“且听我说完”沈亭山呷了一口酒,续道:“出身如何人都无法自己决定,但人生的结局却是自己挑的。众生奔波劳碌,无非是为自己择一良善之终。有些人出生于富贵之家,安享岁月静好。有些人出生于贫寒之家,了无所求,每日浑噩,亦得一时逍遥。生而痛苦的,是那些心有不甘之人。生于富贵者,有那想逃离家庭,以己之力,证明可成大事之人。出身贫寒者,则更喜欢苛求自己,无时无刻的自我鞭笞。要奋发向前,挣脱命运束缚,甚至立下大愿,解救更多如自己一般贫苦之人。这些人之中,有的如你这般,宁愿牺牲自己的利益,也要坚守初心。有的呢,初志易失,发达后却反过来苛责那些同样出身卑微的人。他们责怪别人不够勤奋,好似努力便一定会成功似的。要我说,只管努力,不问前程,正是这些心有不甘之人聊以自慰的话罢了。”
尹涛不明白沈亭山话中含义,问道:“那难道就不努力了吗?”
“你看那努力拼搏之人,大多有着一股年轻人的热血与不羁,即所谓的年少轻狂。而那些得过且过,随波逐流之人,多已届中年。他们难道未曾付出过努力吗?这世间千百年来,能留名后世者不过尔尔,多得是那拼尽全力,却始终求而不得的人。你再去问那濒死之人,回首过往,他们无一人没有遗憾。你可曾想过,为何这许多的不甘与遗憾成了人生的常态?”
尹涛摇了摇头。
“以我短浅的见识来看,这出身不要紧,努力与否也不要紧,要紧的在于自身心之所需。如果你无意努力,那躺平无错。如果你想去努力,那勇往直前也没有错。只是,你的任何选择应该是基于自身所愿,而不是这世间的规则。”
“规则?”
沈亭山走回桌旁,给陈脊和尹涛各夹了一个鸡腿,接着道:“有人拼劲全力谋取功名,是需要满足父母的期望,有的人奔波劳碌,养家糊口,是因为家人的依赖。妇人以苦行半生换取子女安康。男子如你我,以性命相搏,亦不过为了尽忠尽孝。身而为人,若不劳作便是懒惰,若不求上进便是堕落。这一生,若始终为他人而活,则终身皆不可得喜乐。我之所求,便是不要为周遭之目光与规则所左右想法。”
“你怎如此自私?”陈脊皱眉问道。
“为自己而活就是自私吗?这本就是个不该成为问题的问题。你说为了天下百姓而活,到底不是为了谋个好名声?”
陈脊马上便要反驳,沈亭山压住他,接着道:“也许你想说,你只是觉得这个事情是对的所以去做。你敢否认,说到底不过是图个自己心安吗?眼下对的事情,千万年后也不一定是对的,世间连星辰都无法亘古不变,你又如何预测千万载后的世界。”
沈亭山拍拍陈脊的肩膀道:“无私亦有私,有私亦无私。你没必要苛求自己,被‘别人眼中的自我’绑架,陷入自我否定的泥潭。我始终认定,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来评价我。那些指责我的人并不是多有大爱,他们也有私心。就比如,他们希望我能继续查这个案子,为的,也不过是为他们伸张正义。”
沈亭山说着又扭头看向尹涛,“我还不曾与你聊过,你呢,你这一生所求为何?”
尹涛显然没料到沈亭山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他愣了许久,慢吞吞道:“我想不到以后,眼下我只想捉到凶手,早日为父亲和师傅报仇。”
沈亭山点了点头,“你有此心着实不易。说起来,我们还不曾听你说起过与裴把总的往事,不知你可愿与我二人分享。”
尹涛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眼里流露出许多痛苦,他仰头痛饮一杯后,凄然道:“师傅对我恩重如山,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我。”
若是以前,听了尹涛这话,陈脊必然也会随之落泪。可今日,他冷眼看着尹涛,一时竟分辨不出他究竟是在做戏亦或是真情流露。
“父亲死时,我尚年幼。是师傅将我一手带大,又是他教我这一身功夫,将我引入巡检司。你们说他嗜毒、好酒,还说他想与皮三儿勾结买卖私盐,可无论如何,他在我心中永远是最值得尊敬之人,于我而言,他已如同亚父。”
“那你生身父亲呢?”陈脊忍不住问道。
尹涛冷笑道:“说实话,我的生父一来离世的早,二来,他在世时总在衙门忙碌,其实并不曾管我许多。”
“这么说,你幼时是由母亲带大?怪道我见你虽是武将,却性情温和。”沈亭山试探着问道,“倒是颇有些禅性。”
尹涛一怔,笑道:“大人说笑了,我不过一介武夫,能有什么禅性。”
他说着伸手去夹醋鱼,沈亭山见状,故意将手边酒壶撞到。只见尹涛眼疾手快,迅速将酒壶接住,用的便是左手!
尹涛速度之快,用劲之巧,稍微懂些功夫的人都能看出,他的左手必然练过。沈亭山嘴角一笑,心中又确信了几分,问道:“想不到你的左手竟也这般敏捷?可是练过?”
尹涛似乎已经觉察到沈亭山的有意试探,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笑道:“大人又说笑了,这左手岂是想练就能练的。我天生愚钝,便是能将右手练成就已是万幸。”
沈亭山见尹涛有意隐瞒,也并未追问,而是笑道:“来来来!你救了这酒瓶一命,当浮一大白!”
尹涛仰头痛饮三杯,高声道:“这三杯,祝两位大人早日缉得真凶,还山阴一片清朗!”
第二十七章 掘坟开棺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淡黄色的床榻上。
陈脊躺在床上,衣衫不整,发髻散乱。他的眼皮沉重如铅,费力睁开眼睛,发现周围一片朦胧。试图坐起t?身来,又感到头痛欲裂,身体也像是被重物压着一般。
陈脊仔细回想昨日的事情,他想起自己与沈亭山、尹涛畅饮到深夜,自己似乎在酒桌上睡着了,又想起好像是沈亭山将他扛回了官廨。
看着窗外的光亮,陈脊突然意识到这一醉又平白过了一日,他猛地坐起身来,径直往屋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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