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笔集: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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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万千的眼眸里,她认真道,“在阿图伦川的这几日,我很开心。”

    她实在受不了袁琢看她的眼神,永远湿漉漉的,永远满是遗憾和悲欣,所以她别过了头,试图躲避他的眼睛。

    “我从没想过自己能来到这么遥远的地方,阿图伦川是大雍疆域的最边界处,而我从前被困在了濯陵,误认为濯陵是我的全部,可如今我不会这么想了,此番潇州之行,我只有一个感受,天高地迥,宇宙无穷,世间广阔,我应该去看看,我在瑕州立平生志,在潇州照平生魂,这些日子我真正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你呢?你这些日子过得开心吗?”她还是忍不住把视线转向他。

    你,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了吗?

    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

    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

    旁人或许看到天地壮阔,想到的是宇宙无穷,然而他想到的却是盈虚有数。

    他感受不到他们的快乐,他像个局外人,像一座孤独的岛屿。

    快乐由他肺腑的痛楚煮一番,就什么都不剩了。

    可他又莫名感觉只要他能看到这些这个瞬间就够了,他不用感受,他只要看到,就足以支撑他荒芜的余生了。

    他甚至愿意清醒地痛苦着。

    大抵万物不及她眉眼。

    第88章 我行永久(八)

    袁琢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

    祝昭含笑的神情顿了顿。

    “不是你的问题。”袁琢笑了笑,“我只是想让一切都停下来。”

    他不想活了。

    他想让一切都停下来。

    祝昭突然松了口气,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意识,一个真正想要去死的人是不会这么大方地告知你他要离开的,他能说出来本身也是在向她求救,希望她能拉住他。

    “为什么想让一切都停下来?”

    “可能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吧。”袁琢垂眼。

    下一刻,祝昭温暖的指尖就轻轻落在了他下颌,用指腹抵住他的皮肤,一寸一寸地将他垂着的脸托起来。

    烛火在她瞳孔里明明灭灭。

    “袁琢。”她轻声道,“看着我。”

    他睫毛颤了颤,终是没再偏头,眼神却仿佛脆弱得一碰就碎。

    祝昭忽然想起初见时他于松下抬眸,质如昆山之玉。

    阿翁还未离去时,他眉峰尚且带着锋芒,如今却好似连抬眼都像是耗尽了力气。

    “那我能对你产生意义吗?”她问。

    “我能成为你活下去的理由吗?”她问。

    袁琢的呼吸微微顿住,下颌的起伏也跟着一顿,随即又开始不规则地动起来,在她的掌心上忽上忽下。

    像是挣脱,又像是渴求。

    他想别开脸,却被她指尖稳稳按住,那力道不大,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执拗。

    “你说我没有看清你。”她的声音轻了

    些,却更清晰,“但是我知道,我早已清楚地看见你了。”

    她顿了顿,指腹轻轻蹭过他:“所以可不可以自私地请求你,再全力以赴地坚持一下,直到筋疲力竭为止。”

    “你清楚地看见我?”袁琢轻轻重复了一遍,而后极轻地笑了笑,呢喃低得几乎听不见,“真的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真的。”

    她醉酒的那日,说自己在断简中拾得他的君子骨,袁琢却说她没有看清他。

    那日她回答早就看清了,就是看清了的意思。

    而今日她告知他的,是自己真的看清了他,不仅是中原人字面上的意思,也是叶尔金族字面上的意思。

    我清楚地看见你,就是我喜欢你。

    在他们的文明中,爱不是盲目的迷恋,而是清醒的见证。

    是持续且清楚地凝视他的真实,包括他的阴影与裂痕,并且会因为他的完整存在而心生敬畏。

    “袁琢,你听我说。”祝昭拉住他的手,很认真地看着他,“你之所以感到痛苦是因为你太好了,你真诚,你善良,可世道却不是,世道想要剥夺你的真诚和善良,是他们的错,从来都不是你的错,不要用他们的错误惩罚自己,好不好?”

    “你从来都只看到旁人的珍贵,却不知道自己对于别人是多么多么重要。”祝昭说着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心绪,只是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好像只要松掉一分一毫,他就会从她眼前消失,“李校尉,赵校尉,赤华,我,许多许多被你悄悄帮助过的人,都不想失去你。”

    看清世道后无能为力的自责,付出真诚后被辜负时的缄默,她说得对,他的信念早就崩塌了一次又一次,以至于后来他都麻木了,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承受着迟缓又剧烈的刺痛。

    如今的教化下,少年郎幼承真善美之训,然现实与理想相齑,失望成疾。

    袁琢看着她,深深地看着她,低头笑了笑,转头望向即将消失殆尽的夕阳:“好。”

    没有激烈的情绪,没有过多的语言,他就像那夕阳一样。

    夕阳无限好。

    只是近黄昏。

    祝昭望着她,良久,她轻轻搂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

    那年随袁阿翁来元安的袁琢,豁达,康健,自由。

    如今怎么不见了啊,怎么不见了啊。

    “你从哪里来?”他被她抱着,声音闷闷的,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濯陵。”祝昭对答如流。

    “你要到哪里去?”

    能不能带上我一起啊?

    他能做到不动声色地让她坚定地相信他已经迈过了所有坎坷了,然而事实不是这样的。

    那次拉麦问过他能不能看见祝昭,他不解其意,事后他与崔协闲谈,才得知在叶尔金族的语言中,我清楚地看见你就是喜欢你的意思。

    他不知道祝昭知不知道。

    他甚至不敢想。

    他是一个不可能痊愈的病人,他是一个随时会失却求生意志的病人,所以他无法细究一份注定迷失的感情。

    他们的关系太浅淡太轻盈了,像是他拼命伸手也抓不住的一缕风。

    祝昭就是那一缕风,留不住。

    她每次都是挽起衣袂毫不犹豫地向前奔跑,让他觉得她就该这样跑向自由。

    世上从来没有哪一道坎坷,没有哪一种病症能轻而易举地依靠一两句话就这样迈过去。

    就像他的病症,自厌自毁之心并非猝然而至,而是绵绵无绝期。

    及觉病时,沉疴已久。

    他或许早就空心了,只有一点心力支撑着,旁人以为枯井得到一场大雨便能充盈,实际上他早在那个旱季就彻底枯涸了。

    所以她能不能把他带走啊

    带到一个地方,一个他所有人都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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