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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蝎小说www.moxiexs.net提供的《忆君王》 30-40(第7/23页)
生母对他说过的许多话,他至今仍然记得,至今都是一根扎在他心里的刺。
曾经,郑萱娘很多次对着他埋怨和咒骂过:
——“如果有的选,我绝不会生你。”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何至于过得如此辛苦!”
甚至有时,她还会对他似笑非笑地说:“早知当年把你刚生下就摔在地上摔死,我这会儿还少受了许多罪呢。”
后来,那些照顾媜珠的医者们私下对他说:“主公千万不能轻易让夫人生养,否则以夫人如今的情状,即便平安生下子嗣,也极有可能在情绪崩溃之下将孩子摔死、掐死。”
他现在不让媜珠生,既是因为害怕她因怀孕生产而受到刺激恢复记忆,也是不想让他的孩子拥有一个不爱自己的母亲。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媜珠在和他相爱之后,心甘情愿地选择生下他们的孩子。
他并不指望媜珠做一个事必躬亲照顾孩子的辛劳的母亲,但是至少,她能不讨厌他们的孩子,她不会怨恨他们的孩子。
他希望她能真心喜爱他们共同的血脉。
然而如今他已近而立之年,他却迟迟不能从她眼中看到对他全然信任依赖的那份爱意。
*
何止佩芝心里暗暗有些不喜媜珠现在这样子,就连赵太后也看不惯她。
有一日媜珠去给赵太后请安,赵太后还冷冷地低斥了她几句:
“年节里头,正是热闹的时令,海晏河清太平盛世的,你整日在椒房殿摆着这脸色是给谁看!哭谁的丧呢?难道是给我看的吗!还不快收起你这丢人现眼的样子,好端端的一个皇后,连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拎不清了!几年没见你给皇帝生下一儿两女的,架子倒是比谁都能摆!皇帝一时半会捧着你哄着你,难道长久都能这样么?”
然而此时媜珠已非彼时媜珠,若是从前的她被婆婆这样骂了,恐怕能羞愤委屈得好几日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如今的她心却无比沉静。
她不再稀罕这个皇后之位,也不稀罕做一个旁人眼里贤良淑德的温顺国母。这些本来也不属于她。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前所未有地野了,她想离开这里,想去寻找她本来该过的人生,想要知道本来一切的真相。
如今的她只知道自己是周三娘子,但实际上还并没有想起她丢失的那些记忆,她还并没有清清楚楚地知道当年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不过穆王他们一定知道。穆王一定还有话对她说。
她现在只想离开这牢笼一般的重重深宫禁庭,想要过无拘无束的自由的生活。
自由地去见她想见的人,听别人说她想知道的事情,不用被皇帝监视,不用被迫在他身|下侍寝,不用被他派来的耳目爪牙时时刻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因此,面对皇太后罕见的怒气,媜珠只是很平静地回了她一句:
“母亲多心了,妾并无此念,何曾对母亲不敬。”
而后就起身敛衽向她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其实这些天来,她心中几乎隐隐对自己的母亲都有了几分失望和不满。
她是她的亲生女儿,过去数年,其他人跟着皇帝一起做局欺她骗她也就罢了,缘何连生母都与皇帝站在一边来诓骗她呢?
她的身世,她的过往,连生母都不肯对她提起,眼睁睁看着她被那所谓的兄长视作禁|脔|玩物一般玩弄于股掌之间。
如果连母亲都不肯帮她、连母亲都在骗她,她究竟有多可怜?
还是说,是因为周奉疆的手段太过狠厉恐怖,即便是母亲也畏惧他的权势威压么?
媜珠这一下的顶撞可把赵太后气得不行,她这个女儿从小就算不能说对她全然言听计从,那也是乖巧懂事的无比贴心,何曾敢这样对她。
反常,实在是反常!
待媜珠走了,她拉着福蓉回到内殿里亦骂亦抱怨道:
“必是被皇帝给带坏了!眼瞧皇帝这个养子敢对我不孝敬,她也有样学样,莫非还是想学着那颍川公主对大余氏那样对我这个婆婆了!”
“可见人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放在儿女身上也是一样的!有了这假儿子,连真女儿也被他教唆坏了!我真是好苦的命!”
福蓉立刻附和几句:“太后,娘娘到底年轻呢,自己没有生养过,不懂得为人母的苦心,待娘娘膝下也有了小皇子小公主,她定该明白太后待她的心了。”
媜珠无子,——这话又说到赵太后的痛处,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无休无止地同福蓉抱怨起来。
深宫漫漫,无聊琐碎的光阴里,既无丈夫描眉恩爱,又无儿孙承欢膝下,主仆二人关起门来回首从前过往,两张嘴皮子碰碰合合,把周遭之人的不如意处全都细数一遍,上至帝王皇后,下至臣僚奴仆,全都逃不过她们的口舌,于是大半天的时日也就这么消磨打发了。
——其实她们不关门也不打紧的。
哪怕是敞着门数落皇帝的不是、数落皇后的不是,皇帝根本都懒得计较这些妇人口舌。
*
在长安的颍川公主府里仍然是一片嚎天动地的光景时,岭南的韩孝直、韩孝民兄弟二人倒是都快有了和解的势头了。
这自然少不了段充在后头为韩孝民出谋划策。
段充的意思是:“兄长现下莫不如先作势和韩孝直重修于好,叫他对兄长也卸下警惕,如此一来,兄长才能继续借着他驸马的身份,将书信从此处送回长安。等长安的事情捅出来了……周奉疆那逆贼一死,兄长即可借机再杀了韩孝直,屯扎此处的魏军群龙无首、人心惶惶之下,就可被我们大楚的陛下所招降,为陛下所用。恐怕不出一年半载的,陛下就能再攻回中原,重夺长安洛阳两京。到那时再大封功臣,兄长定是功列第一,位极人臣,荣华宗族。”
韩孝民搓了搓手,面上的神情有无比的向往憧憬,也有几分忐忑和不安。
他又问道:“这……陛下和淑妃娘娘想让我的内人冯氏去唆使赵皇后毒杀周奉疆,我也不骗你了,实话与你说吧,我那内人冯氏,就是个乡野村妇出身,平素举止多为粗俗无礼,她如何能做好这样机密紧要的事情?只怕极有可能会在宫中露了怯,到时候一切可就全都完了!”
段充笑了笑:“兄长不必担忧,我们淑妃娘娘也早已料到此事了。若是嫂夫人有些拿不住,这长安城里兴许还另有人可以助嫂夫人一力。”
“谁?”
“穆王府。”
段充道:“穆王周奉弘和我们淑妃娘娘皆是幼年丧母,后来同被先冀州侯一宠妾朱氏所养,姐弟情谊深厚。我们淑妃娘娘当年从冀州嫁去洛阳时,私下还曾一再叮嘱过穆王说,勿忘家仇血恨,有朝一日,必要让周奉疆那逆贼血债血偿。穆王也答允了我们娘娘,说他此生绝不做苟且偷生之辈。兄长从此处寄信给长安的嫂夫人,可以教嫂夫人也去穆王府偷偷探点口风试试。而且,咱们未必要告诉嫂夫人她所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只告诉她,让她传递些东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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