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就祝他好运吧: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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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领走同事。

    两人在贺敬珩的注视下,走开几步。

    杨远鸣直接切入主题:“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阮绪宁笃定接话:“当然知道啊。”

    “不,你不知道,我跟赵默是一条街上长大的,就算他不认识我、不记得我,我也清楚他的底细。”镜片后的双眼满是焦急,他苦口婆心地劝,“我能理解,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肯定都乐意接触这种高大帅气的男生,但赵默真的不是什么好人,品行不端,手零脚碎,你最好和他保持距离。”

    挤出一丝尴尬地笑,她试探着问:“你是不是对贺敬珩有什么误解?”

    “能有什么误解?”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胡说,杨远鸣深吸一口气,开始一条一条罗列“赵默”的罪状:

    “他十三岁就因为盗窃进了少管所,再也没回过学校。”

    “后来混社会,打架斗殴,帮人收租,还吃过好几年牢饭!”

    “赵默闯过很多祸,欠了很多债,以至于这么多年都不敢再回宜镇的家……”

    堂堂贺家继承人……

    盗窃、斗殴、收租、欠债?

    阮绪宁的眼睛越瞪越大:“他是偷过你的东西,还是打过你?”

    “都没有。”

    “那你怎么能这样说他……”

    “街坊邻居都这样说他。”

    那语气,那架势,仿佛是他自己亲眼所见、亲身感受。

    但“仿佛”即是破绽。

    阮绪宁的表情略微有点复杂,先是惊愕,再是怀疑,最后只剩下无奈与心疼:“你和你的街坊邻居,到底是从哪儿、听谁说的这些?”

    若不是贺敬珩亲口承认自己就是“赵默”,她甚至会怀疑杨远鸣认错了人。

    控诉者却加重语气强调道:“是赵默的姨母亲口告诉我们的。”

    阮绪宁挠了挠头,瞬间明白了流言的始末。

    霓虹灯下的建筑物还在持续散发噪音,不知是哪个包厢力拔头筹,能听出是在唱那首经典老歌《顺流逆流》。

    “不经意在这圈中转到这年头,

    只感到在这圈中经过顺逆流,

    每颗冷酷眼光,

    共每声友善笑声,

    默然一一尝透。”

    蹩脚的粤语,破音的唱腔,还有其他人不遗余力地虚伪叫好,都给这个沉重的夜,增添了一丝滑稽感。

    她蓦地嘀咕一句:“有这么个喜欢编瞎话的亲戚,怪不得,他再也不愿意回宜镇了呢。”

    随后,抬头看向杨远鸣,想要挽回自家丈夫糟糕的声誉:“贺敬珩的爸爸和爷爷都在洛州,他被接回来以后,和我在同一个学校念书、住同一个小区,我很确定,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你说的那些事——我有自己的眼睛,也有自己的耳朵,可以自行判断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不需要道听途说。”

    道听途说者哑然。

    知道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阮绪宁很礼貌地欠了欠身子:“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和‘朋友’先走啦。”

    刚要迈开步子,却被杨远鸣拦了下来:“别开玩笑了,赵默他妈就是做那种皮肉生意的,未婚先孕,名声很差,哪里来的爸爸和爷爷肯认他?”

    情急之下,口不择言。

    如果说最初的动机是出于与生俱来的保护欲、担心年轻的女同事结交到坏朋友,那么此刻,他更像是要以诋毁人的方式、急于争出一个对错。

    连杨远鸣自己都知道说错了话,心虚地瞄了眼候在不远处的贺敬珩。

    那个男人像一座休眠火山般立在那里,随时可能爆发。

    但话已至此,杨远鸣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那个女人得病死了,听说也是……”

    他还没说完,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压不住乱窜的无名火,阮绪宁摆出最凶的表情,扬声斥责对方:“你……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贺敬珩与她已经是合法夫妻。

    赵眉是他的妈妈,自然也是她的亲人——绝不允旁人诋毁。

    杨远鸣捂住火辣辣的半边脸,用另一只手扶正被打歪的眼镜,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纤细娇小、却满脸怒意的女孩,还想说点什么为自己辩解,却被猝不及防闯入视野的贺敬珩一把推开。

    他搂住眼尾泛红、虚张声势的妻子,头也不回地走向别处。

    破开夜色。

    融入夜色。

    023

    月色不佳, 路灯忽明忽暗,这是一个朦胧且混乱的夜晚。

    两人沉默着走向附近的停车场。

    觉察到身边人不同往昔的气息,阮绪宁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那个, 我不是故意打人的……”

    贺敬珩沉声阻止她的自我检讨:“我都听到了。”

    “啊?”

    “你们说的那么大声,听不到才怪。”

    “喔。”

    阮绪宁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一台坏掉的点唱机,只能断断续续蹦出一些毫无意义的音符:如果贺敬珩听见了那些话, 那当时一定是极力忍耐、才没对杨远鸣动手的吧?

    像他那样的家伙, 冲动好像才是理所当然。

    忍耐, 反倒成了稀奇事。

    阮绪宁隐隐有种感觉,贺敬珩是因为自己而忍耐,却不好意思直接去问。

    欣赏着小姑娘独自排解困扰的表情,贺敬珩压下唇角, 毫无保留地展露出真实情绪:“阮绪宁, 谢谢。”

    这辈子确实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窘迫, 就像是被剥光了华丽的衣裳,撕开了伪善的面具, 拔掉了獠牙和利爪,用缰绳勒住脖颈游街示众,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曾经的他有多么卑微, 多么落魄。

    还是在最重要的人面前……

    想到这些, 就快要喘不过气。

    但阮绪宁漂亮的反击,又让他活了过来, 重新长出血肉。

    身上的那一团暖意慢慢扩大,贺敬珩默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撕开旧伤口:“我的妈妈是一个很好的人, 根本不像传闻中那样。”

    被贺礼文抛弃后,赵眉独自回到宜镇, 生下了一个男孩,起名为“赵默”,她独自抚养孩子长大,彻底离开了那个纸醉金迷的世界。

    只是,顶着“未婚先孕”“单亲妈妈”的标签,赵眉成了旁人眼中的异类,流言蜚语像是南方小镇里下不完的雨,很快,便将她淹没。

    再加上亲友的疏离,赵眉的生活愈发艰难。

    贺敬珩放缓脚步,将为数不多的、属于“赵默”的记忆,一点一点挖出来:“姨母一直劝妈妈早点改嫁,街坊邻里也给她介绍过不少适婚的男人,但是,她全都拒绝了……”

    对那些男人而言,但凡自己得不到的漂亮女人,都可以用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言语任意诋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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