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应识我: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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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沈令仪顿了顿,本有无数个说法可以应付她,却突然孩子气地想要施加小小报复,眼中含着抹促狭笑意,一字一顿道:“心上人。”

    区区三字飘过去无甚份量,但如平地惊雷般照着邓则兰脑门狠狠一劈,她深受震撼,听不懂似的发怔半晌,再开口时上下唇已然黏住:“不可能……你们都是女子……”

    “我不允许你辱毁老师清誉!”

    “那你改日也可向她求证。”

    邓则兰恨恨地瞪她一眼,将唇咬得发白,听她言之凿凿的口吻也再放不出什么狠话来,嘭的一声关上门,迁怒自家甚是无辜的看门犬,骂它空有一口獠牙利齿,怎么不晓得往不速之客身上使。

    还没开始便结束的口舌之争,倒显得像她欺负小孩——虽然事实确实如此。

    沈令仪怀念起少年时同那李三娘平分秋色的几次骂战,仅是围绕她七岁过半这个个头究竟算不算矮便能从白天吵到黑夜,清絮原本同车而坐,忍无可忍之下宁愿骑马吃沙子。

    最后是两人饿得肚子咕噜叫,暂时偃旗息鼓,鹿仞递来一张饼,她俩一人掰一半,恼得不肯看对方,背过身去气鼓鼓地嚼饼吃。

    清絮舒了口气,说谢天谢地,没为谁掰下来的饼更大继续吵……

    檐下灯笼随风晃动,纷乱烛影落在沈令仪忍俊不禁的脸上,她敛住笑意,同幼稚却珍贵的回忆作别,踏在小院中的步履渐渐加快。

    进屋前,她先闻到一股酒香,浓郁得足以掩住自己身上来不及除去的血腥味,心下一疑,立即推门而入。

    无人添油,灯焰微弱得很,只并着窗外雪光朦胧地映着桌前场景。沈令仪走近去看,瘫倒在案边之人连官服都未褪去,手边一小坛酒已经见底,桌上却什么饭菜也没有,好像就着这冷冰冰的酒空灌了自己一夜。

    “你……”

    李怀疏像是被吵醒,她乌纱帽不知丢到哪去,闭着眼,木簪束起的头发向出声之人凑去,吐出酒意含糊的几个字:“沈令仪……”

    沈令仪想责备她,不说她体虚气弱,常人也没这么饮酒的,她哪管一个醉醺醺的酒鬼听不听得懂,许多责备的话争相涌到喉间,却被细软温存的一声轻唤全都堵了回去。清醒也好,烂醉如泥也罢,心心念念的都是她,原来这便是她自认为“心上人”的底气。

    她眼神变软,沉默地将李怀疏横抱起来,向床榻走去,结果被迷迷糊糊的人揪住衣领不放:“本官的帽子呢?什么女贼,胆敢偷我帽子……”

    “你一个芝麻小官的帽子连雀翎都没有,晓得有什么好偷?”沈令仪还没消的气都暂窝在心底,冷冷嘲讽。

    “哼……那你呢,你又师从何人官居几品?”她垂眸,听这人说着醉话,不自知地拎起唇角轻轻在笑。

    李怀疏似乎有些委屈,脸蛋浮着薄粉,眼睛依旧清澈,却似水波荡漾无法聚焦,她将双唇抿出一个不服输的弧度来,伸长手臂,稀里糊涂地往沈令仪发顶摸去——三千青丝以银冠高束,繁复的纹饰还有些咯手。

    自然不是官帽形状。

    于是,怀中人笑呵呵地将头一仰,心满意足道:“你连芝麻小官都不如,再熬几年罢。”

    如是平时,沈令仪还想与她再舌战几十回合,但这会儿不是时候,将她安放到床上,照她被酒意烘得发热的脑门上轻轻一点,自己都感到诧异:“奇怪,怎么醉得不省人事也能跟我吵?”

    她将李怀疏用被褥裹紧,再往炭盆中添了几根木炭,便在主屋与厨下间来来回回地准备洗浴用具,还颇为细心地另生一盆暖融融的炭火搬到厨下用。

    万事具备,沈令仪便着手脱人衣服,李怀疏这身官服她脱着自是无比熟稔,但这次心中毫无绮念,脑海中时时刻刻盘桓着一个疑问:好端端的,她怎么将自己灌醉成这副烂泥模样?

    她酒量本就是下下品,因家学严谨,从来都是小酌小呷,留存君子风仪。在宴请中倒是会多饮几杯使主客尽兴,就像在端州才散席回来便被自己拎上马车那次,骨头醉得酥软,才促成一场云雨,但也不过醉个五六分。

    哪像今日是彻底醉得糊涂。

    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么?

    沈令仪不晓得白日里先是方庭柯剖心质问,李怀疏十分愧疚,又因为方庭柯亲手做的红绸布袋想起娘亲,再亲耳听闻前世还未冰释前嫌的故友去世消息……所有好事坏事都叠加在一起,诸多情绪滚雪球似的积压在心间,她痛苦不堪,一时之间无法恢复心情,只好买醉。

    过不多久,李怀疏靠着浴桶缓缓睁开眼来,却见雾气氤氲的水中还有另一人,沈令仪也是未着寸缕,拇指摁在水瓢的把上,抿着唇角凉凉笑道:“醒了?”

    这看着便是不大愉悦的样子,听着也像是要同她秋后算账的意思。

    欠账太多,李怀疏半醉半醒间也不清楚她要算的是哪笔,更不知道今夜又添一笔,她将自己鹌鹑似的埋进水里,淹去细白的下巴,懵懂地点了点头。

    她这副好似十分无助的模样怎不使人心生怜惜?

    沈令仪不言不语地朝她靠近,平整漂亮的锁骨浮在水面上,两人散开的发丝也在水中纠缠,李怀疏越看越喜欢,捉起几根绕在指间玩。又垂眼,将她水下温软的雪白收入眼底,看着看着,鬼使神差地掬在手中揉了揉。

    “你……”沈令仪还真不知道她醉酒后会有这么惊人的举动,抬手抚过她颊边柔顺的发丝,纤长的睫羽轻颤几下,“嗯,是比上次好些,果然熟能生巧。”

    李怀疏凝视着她的眼眸,在她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得能见到她眼中倒影的这一瞬,她的阴影完完全全地落在自己面颊上,好似一个亲密无间的拥抱。

    “小时候在碎叶城初次见你时便想说,你生得真好看……”李怀疏酒醉仍未全醒,双眼迷离,她挺直腰身,稍稍抬起雪白修长的颈项,边轻触沈令仪的眉间,边落下几个吻。

    她素来是个严谨郑重之人,做这样亲密的事都透出股认真得有些傻的劲儿,唇落在哪处并不是一触即离,而是细致又温柔的碾磨。再是害羞却也晓得自己在这方面着实青涩,红着双耳也要亲眼去盯对方的反应,期待见到她渐渐露出被取悦的表情。

    好像要将几世以来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深付诸于吻。

    沈令仪顺着她压过来的力道向后靠去,好整以暇地手扶桶沿以作支撑,即便是被动承受的这一刻都像蓄势待发。

    很快,沈令仪便抬手托住李怀疏的脸颊,白玉似的指节扣着下颌,慢慢逼她仰起头来,听见她喉间溢出的气息不畅之声,沈令仪眼神忽而一暗,低头朝水流漫过的侧颈亲了下去。

    她侵占的姿态是这般犹有余裕,反制得轻轻松松,动作间又不失温柔,游刃有余得令人着迷。

    平日的疏冷几乎被酒意尽数剥去,余下几分都被残存的理智抿在齿间,李怀疏语调尽量平静,声音却慢慢放低,面颊微热地说了句话。

    沈令仪没有回复她,脸上浮现思忖痕迹,随即意味深长地一笑,好像被倏然点醒似的生出什么坏主意。

    ……

    水温将冷,遮在桶前的屏风还未画什么花鸟山川,素白的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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