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纪: 150-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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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望,让她去了个好地方。”

    说着她目光微沉,将身子大半压在景澜身上,低头看着她。两人头抵着头,她的身影已经完全盖住了景澜,景澜对上她幽深的眼睛,颇觉不自在,笑意淡了几分,道:“怎么了?”

    洛元秋认真道:“你的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景澜反倒是笑了笑:“你真想知道?”

    洛元秋压下烦躁,默默告诫自己要有耐心。冷静了一会之后,她自觉能心平气和谈起此事,便从景澜身上下去,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催促道:“我当然想知道,你快些说。”

    两人一同坐在地上,景澜解下剑放在二人之间,见洛元秋正襟危坐,神色肃穆,如临大敌一般,忍俊不禁道:“该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师姐,你倒是用不着这般……害怕。”

    洛元秋意味不明地扫了她一眼,捏了捏指骨道:“你还笑?还不快说!”

    景澜被她虎视眈眈地盯着,心知自己若是交代不清,恐怕下一刻她就要扑上来了,稍一沉吟,说道:“你还记得靖海侯吗?”

    洛元秋一脸茫然:“好像记得,那是一个官职?”

    景澜深觉问了句多余的话,与洛元秋说事,还是直白些的好,否则为难的只有自己,她道:“是人都怕死,就算是皇帝也不外如是。虽身居皇宫,有精兵强将护卫、重重法阵环绕,但也一样怕被人以法术神不知鬼不觉地夺去性命。是以他要找一个替身,为他分担这一切。”

    “而这个替身,便是被称作玄质的靖海侯。自立朝之初就已定下,靖海侯历代皆由皇帝择选宗室女完婚,却不入宗谱。一旦接任靖海侯之位,成为皇帝的玄质后,便再不可离京。”

    洛元秋眉头深锁,替身这种东西她早有所耳闻,总免不了与邪门歪道牵扯上干系,故而听到此处觉得很不舒服。她强自按耐住心中躁意,膝上急叩的手指无意泄露心绪:“然后呢?”

    景澜俯身展开剑,淡淡道:“历代皇帝都只有一个玄质,到了我外祖父,也就是先帝在位时,他一心向道,仰慕古时修士移山倒海、通天晓地之能,也想效仿修习法术。但他不过是一介凡人,入道修行于他而言难于上青天,只能是一个妄想。他不甘心就此老去,便又命人去寻访长生之术,期冀延寿续命,于是我父亲与我……都成了他的玄质。”

    “一人为一人挡灾消祸,分担病痛,应当是咒术无疑。”洛元秋思忖道:“如果我不曾记错,咒术这种东西,从来是越分效力越弱,两个替身反倒不如一个来的强。他既然已有了你父亲做玄质,为何还要再加上一个你?”

    景澜抬头看了看她,眼中似有几分嘲讽,轻声道:“因为他所求的,根本不是什么延年益寿,而是长生不死。他要的替身,不单单是能为他分担病痛,更要身负灵力,与他血脉相近,能承受得住施咒时所带来的种种变化。这人选本应是我母亲,但她的年纪已过了种咒的最好时机,做不成玄质。为此先帝谋划多年,先将她下嫁靖海侯,等生下孩子之后,便命人施咒,将这孩子也变成玄质,后来他怕此事为人所发觉,不惜杀了自己的儿子……”

    洛元秋喃喃道:“你头一回上山是为了解咒而来,所以师伯命师父传授你咒术,却不肯将你收做弟子,皆是因你身份的缘故。”

    她回忆梦中所见,过往许多难以理解的事在此时都被串联到了一起,答案已昭然若揭:“可你后来入山见到我时,却只字不提往事,除了有师父告诫在前,也是你有意不想让我知道,对不对?”

    “那时我说不定哪日就会死,少一份羁绊,于人于己都是件好事。”景澜漫不经心说道。

    洛元秋几乎要被她这番歪理气得发笑,刚要开口,景澜却看出她要发难的兆头,快她一步道:“你寿数不过十六的事,不是也有没告诉过我?”

    洛元秋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这分明是两件事,如何能混为一谈!”

    “你瞒我,我瞒你,都是不愿彼此伤心难过。”景澜微微摇头,煞有其事道:“这事两两相抵,也就一笔勾销了,你可不能再翻旧账了。”

    她笑着靠近洛元秋,洛元秋木着脸,满脑子都是那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伸出一根手指抵在景澜额上,示意她离自己远一些。

    景澜不在意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是担忧我。”

    洛元秋眉梢微动,道:“那你还和我讨价还价?”

    景澜道:“我是怕提及往事,惹得你伤心难过。”

    洛元秋呵呵道:“你放心,我就算再怎么伤心难过,也不会说掉眼泪就掉眼泪的。”

    景澜顿时笑不出来了,叹道:“这件事你还要记着多久,就那么几次而已。”

    洛元秋偏过头去,眼中似有笑意,道:“想记多久就记多久。”

    景澜深吸一口气,故作天真地扑向她,道:“师姐”

    洛元秋心想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怪不得我。她一把捏住景澜的脸,像团面似的在手中随意搓揉,心中十分解恨,嘴上却道:“先别叫师姐,还有什么事没说完,现下都一并说了罢。”

    景澜含糊道:“还要说什么?说先帝?他的下场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你不是在皇宫中见到了吗?”

    洛元秋眼前掠过那件脏污的龙袍,想了想放开手说:“其实,我早就见过他。”

    景澜道:“你说的是先帝?”

    洛元秋道:“我记得那一年天衢来寻我师父喝酒,师父问他当年为何要弃官不做,他说他曾预见皇帝在宴会上屠戮宫人臣属,怕被牵连,索性挂冠而去了。”

    景澜微微惊讶:“天衢吗,是那位相师?”

    洛元秋点点头,当日所见到的一切仿佛仍在眼前,那人端坐在高处,金袍染血,脚边是相枕而卧的尸首,他灰白衰败的双眼如同预示着什么,成为洛元秋脑海深处挥之不去的记忆,令她许多年之后依旧记忆犹新。

    她想了片刻之后说道:“天衢醉后以酒做画,向师父展示了他所预见的事。我躲在一旁,恰好也看见了。后来他无意中看到了我,突然告诉师父,我注定活不过十六岁。”

    忽觉手腕被人紧紧握住,洛元秋拍了拍身边人的手,略有些出神,说道:“于我而言,活到十六和活到六十,差别倒也不大。只是……”

    景澜握紧她的手,嘴角抿了抿道:“你再说下去,我就……”

    她想不出什么威胁之词,洛元秋却脱口道:“你就要哭给我看?”

    见景澜目光好似利剑般射来,她轻咳几声连忙道:“我不过是想说,只是遇见你之后,便觉得时间似乎不大够用了,还是活的越久越好。好了,你可千万别再掉眼泪了,这真叫人害怕。”

    景澜:“……”

    洛元秋拉了拉她的衣角,忍着笑继续说道:“你还未把话说完。”

    景澜神色微妙,颇为警惕地环顾四周。洛元秋不明所以,跟着她转了一圈之后,顿时恍然大悟,哭笑不得道:“这是在梦里,只有我们两人在,你还怕会被人偷听了去吗!”

    景澜这才反应过来,松了口气道:“险些忘了这是梦……不过后来的事与你干系极深,你当真想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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