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他清冷又黏人: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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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 纵使顾景淮再如何注意远离泥污,可猎杀野狍溅上的兽血避不开,从吊床跌落在地时沾上的黑泥, 也挂在赭红袍衫上,衬得他脸色暗沉, 失了往日精气。

    姜初妤不顾他的回避,一把擒住他手腕,另一只手绕去他脑后, 摸索了几下, 将那斜插入发间的叶片拿下来, 捏在指尖轻轻吹落:

    “好了好了, 不脏了。”

    像哄孩子似的。

    是压根不知他在指什么, 还是故作糊涂?

    顾景淮背靠在墙上,手边地上摆着托盘, 是方才下人送来的补气药汤。

    听说他不肯喝,姜初妤便伸手端起,用白瓷汤匙一下下舀着药, 晾凉些递到他嘴边:“夫君喝些吧。”

    顾景淮好似失了魂,有气无力地摆摆头,侧向与她相反的那边。

    白日还抱着她生龙活虎,半夜里, 就成了这样。

    知道真相的打击, 看来不小。

    可眼下已垮了精神,再不好垮身子,这碗药说什么也要让他喝下。

    姜初妤捧着药碗的手向他唇边移近, 恰在此时,顾景淮也默契地转头, 薄唇微张,似乎要说什么。

    唇与碗相撞,碰得药汤泼洒出来,尽数落在了他前襟上,像一场黑雨,更加重了心上的阴霾。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姜初妤身上没带帕子,连忙用袖去擦拭,也抹了苦黑的药渍。

    顾景淮本想说,她会错意了,他所说的脏,非身外之物。可听到她的道歉,话卡在口中,这才注意到,她的眼下红肿着,又担忧又疑惑地看着自己。

    于是忽然红了眼圈。

    “你不该道歉。”

    他狼狈地避开她的视线,声音染了湿意:

    “不该是你言歉。”

    说罢,方才还恹恹虚弱的人,忽然恢复了力气,夺门而逃,跑得跟白日一样快。

    而这次,他身后确有洪水猛兽要躲了。

    姜初妤捧着水面轻晃的黑汤,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有卷土重来之势。

    她将碗放下,举袖掩面吸吸鼻子,偷着落了两颗泪,直到叫人看不出失态,才匆忙离开-

    一直以来,姜初妤甚少觉得东厢房是她的归属之地,可现在一回到这里,看见春蕊正为她细心打理床铺,将被他们弄脏了的绸衾与金缕席撤下,换上新的铺好。

    忽然就如游子归家一般,飘飘浮浮的心有了寄托。

    “春蕊。”

    姜初妤冲过去抱住她,二话没说呜呜咽咽就啼哭起来,开始还有些压抑,慢慢释放开来,声声感人。

    “哇,小姐,我也好难过啊——”

    春蕊也被她的情绪感染,想起夭折地初恋,那么下流不堪,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二人如两条交汇的河,在彼此身后烙下了滚烫的泪流。

    等她们哭累了,春蕊去火房煮了两只鸡蛋,敷在小姐眼上消肿。

    姜初妤没出息地吸吸鼻子:“有些饿了。”

    “他们不给东厢房送饭,这鸡蛋还是我说自己要用才讨来的。”春蕊顶着两只肿眼泡,想来也没人怀疑,“姑爷到底是怎么了?”

    姜初妤囊着鼻子,不想再说此事:“没什么。”

    “算了,姑爷把小姐害得这么惨,我以后也要讨厌他!”-

    顾景淮今夜没回房睡觉,而是去了偏殿。

    那里的布置还是他作为“易子恭”时的老样子,不知他睡在那里,是否能想起来更多。

    姜初妤沐浴后仰躺在榻上,与长横木为伴,睡得半梦半醒,总不踏实。

    傍晚时雨落落停停,至她歇下时没了动静,可到了后半夜,却如洪水泄堤般“哗啦”一下劈向人间,还唤来疾风坐阵,撞开了里室没拴上的窗。

    窗开的瞬间,雨声噼里啪啦涌入屋子,姜初妤骤然惊醒,还未弄清楚状况,就脱口而出:“夫君?”

    清醒后才知,只是风雨。

    她失落地轻叹,起身关好窗,再也睡不着了。

    顾景淮扮作易子恭待在偏殿的那些日子,时常会趁无人时钻窗来找她,害她还在期待他会从偏殿回来。

    可惜当时只道是寻常。

    老天真是不公平,为何忘了一切的人不能是她?

    不过,他现在这样躲她,大抵是恢复记忆了。

    那日子很快就能回到正轨了,莫心急。

    姜初妤对自己说。

    而此时,若是她从房中走出,坐在檐下看雨,便能一眼望见——

    被骤雨不停拍打着的池塘水纹跳跃,绿植正无助地摇曳,唯有坚实立于后方的花亭岿然不动,而其中站着一浑身湿透的人,朝向卧房的方向一动不动站了许久。

    等到骤雨初歇,他便离开了,留下突兀的一滩雨水-

    第二日醒来后,顾景淮还是不见人,姜初妤忍不住了,稍一打听,才知他一早雨停后,去了军营。

    他既敢回去,应是不再惧人言,挫败之后,重振旗鼓了吧。

    甚好,甚好。

    “好像是孙将军受了重伤,危在旦夕,世子才赶去的。”

    什么?

    姜初妤大惊,刚要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你说孙将军,是孙牧远?”

    “正是。”

    孙牧远是她请来的,从郊外一路跑马去军营,也是她看着、听着他傲气盎然地誓要从此一战成名,也得封赏。

    姜初妤那时半是恭维半是真心:“孙公子武艺傍身,出身又好,自然不愁前途。”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就这样折戟沉沙,甚至丢了性命?

    她坐不住了:“我要出府,快备马,我也要去军营。”

    “小姐!”春蕊慌忙拉住她阻止道,“恕我多嘴,小姐去了也帮不上忙,况且今日再不去给老爷和大夫人谢罪,就不好了呀!”

    “那就再改日,反正已经得罪了,不差这一天。”姜初妤急得恨不能化身为马,“若是、若是万一……我还可以替他向孙伯父带句话。”

    话毕,她双手合于胸前,在心中默念:老天保佑,她说的只是胡话,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比之农户家的车马,顾府的马车不知要快了多少,或许也是因为街上空阔,即便姜初妤心急如焚,还是感觉这次奔赴军营快了不少。

    车一停,她连轿凳也不等了,直接跳下车,提着衣裙就向孙牧远的营帐方向跑。

    少了许多人的军营瞧着空荡荡的,死寂之气弥漫,守营的人见她从顾府车上下来,也懒得拦下盘问,任由她不停跑着。

    孙牧远的帐帘还豁着一块口子没补好,不等掀开帘,她就隐约看见了男人的身影。

    她刚要出声通报,忽闻里面有人说——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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