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夜并无别事: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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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恩弥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却也不慌乱, 从容坐在一把高椅上,气定神闲地说:

    “放车里了,待会儿给你。”

    信口胡诌,他最擅长。

    贺思承果然大喜过望。薄薄两面单眼皮弯成新月:“谢谢恩知哥。我就知道没有你办不成的事儿!这支酒太难得了, 那么多年的时间, 只流入市场三次……我必须得供起来, 当作镇店之宝。”

    相识没几年, 在贺思承的印象里,沈恩知向来是不动声色却又精明多智的。

    只消翻覆手的工夫,就将一切龃龉巧妙化解,再复杂缭乱的缠思,也总能被他料理停当。

    沈家家风持清守正,沈恩知也不喜玩弄权术, 一路仕途走得含蓄低调。他对家世讳莫如深, 掩瞒得分外严密。

    沈恩知为人也清淡随和, 时日须臾即逝, 朝夕相处的前后同僚, 大都对他的身份背景一无所知。

    贺思承他们一拨狐朋狗友, 相互都清楚底细。平日里再敢造次,一到沈恩知面前,被他那双镜片后冷静的眼睛淡淡一压,全都下意识噤声缄口,行事规矩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沈恩知取下眼镜。

    很少有人光看神态就显得骄傲自我,面前这位是其中之一。

    他依然英俊得确凿无疑,一身浅色常服穿得挺拔而熨帖。眼目纯黑,清晰又明亮。明明是跟平时一样眉目疏朗,定睛细看,却又好像完全不同了。

    倒像是很多事都漠不关心的模样。唇边松松牵住了一抹笑,眼梢不安分地飞挑着,目光也不够扎实,虚泛地往人脸上一眺,又像是透过焦点看向更远的地方。

    “你找薇薇有事儿么。”他说。声音质感如砂,比平时的沈恩知低哑一点。

    贺思承回过神来:“噢,也没什么。就是想说薇薇姐要是有空,可以来店里坐坐,我这儿经常接待她们圈内那些人,都挺熟。没空的话就算啦——之前在巴黎还挺轻松的,怎么回北京更忙了。”

    “在巴黎玩腻了。你这儿没什么新花样?”

    叶恩弥摸索着顺他话往下讲,心底也清楚这样不对。

    可他实在太惦念她,哪怕能撬出点有关她近况的信息,多少也算作安慰。

    “巴黎的店确实……那边场子开得太仓促了,很多设施没弄好。确实是我招待不周,只能陪你们喝喝酒。不过恩知哥,你不是喝了挺多?借酒亲了薇薇姐那么多次。”

    “嗯。亲得挺开心。”叶恩弥指节在下颌骨蹭一下,无端地有些烦乱,“就是在巴黎,睡眠不好。”

    贺思承一脸了然:“我就说,薇薇姐那个旧公寓太老了,又在三区,肯定隔音差,应该住酒店的。对了,她身体好些了没?”

    该是指她的胃病。

    叶恩弥说:“好多了。慢性病,根治不了,只能好好养着。”

    “怪不得你要请假回去陪她。哥,你和薇薇姐真是我见过最恩爱的夫妻了。”

    一个字一个字,累加堆堵在耳膜上,相互来回搓磨,嗡嗡响成一片。

    叶恩弥劲眉发紧,眉峰处窄窄小疤,似乎此刻也被激起陈旧的疼痛。他低声说:“还没结婚呢,说不准。”

    可是又觉得自己这番作态,到底不体面、无意义。

    沈恩知应该把她照顾得很好吧。

    叶恩弥面上浮现笑意,只是在抵达眼睛之前就已经消却了,起身说:“我去给你拿酒。回见。”

    贺思承等了半天,不见人回来,到二楼卡座去找,发现一整桌的年轻男生都已经离开了。他正摸不着头脑,经理来汇报说沈恩知正在楼上等他。

    贺思承脑袋发懵,敲了敲太阳穴,折身上楼,一推门就看见西装革履的沈恩知,不由惶惑地问:

    “哥,怎么换衣服了?”

    “说什么胡话。”

    “不是,刚才我还见过你呢,没戴眼镜,穿那种松露白的衣服……”

    随着贺思承细碎的描述,沈恩知眼前逐渐清晰起一个形象。

    他淡淡横了贺思承一眼,嘴唇上施加些许力道,抿成一条刀切的直线:“你见到的,应该是我哥哥。”

    贺思承双目微瞪,诧异不已:“啊?以前怎么没听说。”

    他混进这个圈层,到底晚了太久,错过许多辛辣秘闻。

    “他已经和沈家没有关系了。”

    沈恩知说。

    所有的争夺,他都赢得彻底——

    盛凌薇缓过一点精神,在工作室泡了好几天。这次欧洲的时装周之行,团队出了不少物料,准备和新谈的合作一起投放宣传。

    偶尔实在困倦了,到写字楼底商买杯咖啡。十月中的北京,空气转冷,风也不如以往钝了。

    盛凌薇捧住咖啡的隔热垫,在金融街周围闲逛。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月坛附近。

    她记得当初和沈恩知的第一夜,就发生在旁边的老家属楼。

    他住的旧房里空气闷黏,两人从客厅到卧室,持续一整夜的黏腻缠绵。到最后许多气味胶在一块,闻起来就像湿咸的盐堆。

    屋子不新,顶灯也是泛了旧的昏倦,经过许多层烟和影的隔膜,不真切地投下被搓碎的光线。

    她腰酸腿软,肺叶之间急捯着气,仰头看到天花板那一圆灯点,温黄模糊地亮在视线里,以为是一轮最好的月亮。

    腹间狠狠一坠,她下意识喊了声他的名字,进而发觉自己的声音莫名有些绵黏,就像屋里的空气。

    而沈恩知就在她身后,似乎不知疲倦,掌心扶着她细窄的腰侧……

    如今想来,不能说不是好滋味。

    她打了通电话过去。

    “怎么了,薇薇。”

    沈恩知叫她的名字,音量不低也不高,语气像是慢慢蒸散的温水,舒和宜润。

    “还记不记得你在社科院实习的时候住的房子?”

    他有些意外,仍然回答:

    “嗯,记得。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事,就是在那里发生的。”

    沈恩知还记得那天清晨,她就挤在身边安睡。他一只手臂搂着她,头也倾垂在她发顶,平稳的呼吸落下来,起先温热如同手指抚触,到后来滚烫滚烫。

    嗅着她发间凛香的气味,沈恩知在心里默默地想。

    他是她的了。

    “你那时候,是第一次吧。”盛凌薇问。

    他一时产生自我怀疑:“薇薇不舒服么?”

    “……记不清了。”

    “那么等订完婚,我们一起复习一下。”他用心地说。

    盛凌薇扑哧笑了。

    “你怎么也这样啊。净想这种事……”

    ——“也”。

    她又自然而然用上了这个字眼,昭示着他们的命运之中,横亘了另一个人的人生轨迹。

    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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