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歌: 12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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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些。

    得快些问清楚,裴瑕去哪了。

    正月里的那个梦,也随着快速翻动的裙摆,不期然地袭上心头。

    沈玉娇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更别庸人自扰。

    待赶到前院花厅,看到厅中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以及一个眼熟的香樟木箱笼时,沈玉娇脚步陡然停住。

    “娘子,娘子您慢些……”白蘋和秋露气喘吁吁追上来。

    厅中之人听得这动静,也转过身来。

    一袭暗紫色长袍的谢无陵负手而立,目光落在那疾步赶来,姿容清丽的年轻妇人身上,微暗了暗。

    时隔半年,再次在这厅中相见,好似没什么不同,却已是天差地别。

    若是先前,他定是欢喜唤她:“娇娇,我回来了。”

    然而此刻,他站在原地,静静望着她,缄默不语。

    沈玉娇的目光也与谢无陵对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清楚察觉到那份诡异的异样。

    这不是谢无陵该有的样子。

    他若来见她,定会换上最鲜亮的袍子,扬起最恣意的笑。

    而不是现在这般,深色袍服,面容凝重。

    心头盘桓的那份慌乱变成沉甸甸的石头,直直朝她心口压下来。

    她勉力保持着冷静,提步朝堂中走过去。

    她看到景林消瘦的脸庞,哭红的双眼,以及哑声与她行了个礼,就匆匆躲避的目光。

    她也看到放在一旁的那个箱笼,的确很熟悉,是裴瑕离家时,她亲自收拾的。

    视线最后落向谢无陵,她唇瓣翕动,试图问声好,可嗓子好t?似被掐住,艰涩得厉害。

    还是谢无陵先开了口:“许久未见,夫人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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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扯着嘴角牵出个笑,声音却很沉。

    沈玉娇掐着掌心,望着他,也笑了下:“我一切都好,谢将军别来无恙。”

    稍停,她眼睫颤动两下,虽竭力克制着,声线仍是止不住发颤:“你回来了,他人呢?他应当也回来了吧。”

    边说,边左右四周去看,低低呢喃:“怎么都没瞧见他,是路上有事耽误了么……”

    谢无陵见她这般,胸口一阵沉郁窒闷。

    她这样聪慧通透,怎会猜不到。

    袍袖下的长指拢紧又松,松了又紧,谢无陵到底还是上前一步,哑声道:“夫人,裴守真他……”

    深深吸了一口气,“以身殉国了。”

    哪怕沈玉娇预料到,但当殉国二字传入耳中,仍如雷霆轰顶,脑中嗡鸣。

    莹白脸庞霎时褪去血色,纤细的身形也似被秋风刮落的叶,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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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无陵下意识伸手去扶。

    沈玉娇避开了。

    身后的婢女赶紧上前,也被她推开了。

    她白着一张脸,目光闪动着,摆手道:“我没事。”

    谢无陵皱眉,堂中奴仆们也都面露忧色,脸都惨白成这样,哪叫没事。

    可沈玉娇不让人扶,她只自个儿踉跄着脚步,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她怔怔地,面无表情地静坐着。

    像是在消化这个事实,又像三魂六魄离了躯壳。

    谢无陵有些担心,走上前,低声唤她:“夫人,还请节哀。”

    节哀么。

    沈玉娇眸光动了动,缓缓抬起眼,望向面前的男人:“他何时……”

    那个“殉”字到嘴边,得狠狠掐紧了掌心才说出口:“是何时,殉的。”

    谢无陵对上她那双明润的却又幽静的、宛若一滩死水般的眸,喉头发涩:“正月初四,申时左右。”

    “他一人领三百兵,诱敌深入雪谷,与戎狄八千精兵同归于尽。”

    沈玉娇默了默,哑声问:“他不是送军需么,怎么去前线了?”

    谢无陵眼底闪过一抹愧疚:“我被困白城,他来帮我。”

    哪怕那人说了别自作多情,不是为他。

    但谢无陵知道,终是欠了他的。

    沈玉娇一琢磨,也明白了。

    眼眶有些红了,却仍梗着脖子,尽量保持镇定,继续问:“遗体呢?”

    谢无陵垂眸:“雪崩,尸首埋在里头,寻不见了。”

    他没敢说,或许是被狼吃了,又或者是被戎狄人分尸了。

    那日在密林间听到雪崩动静,他当即折返。

    可是去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原本一个偌大峡谷,已被皑皑积雪掩埋。

    目之所及还能看到一些戎狄兵弃马逃窜的痕迹,但燕北的兵将们埋在山谷最里处。

    很难形容当时的心情。

    他望着那茫茫一片仿佛望不到尽头的厚厚积雪,想要挖,都不知该从何处挖起。

    人在大自然面前,那样的渺小脆弱。

    天地茫茫,山河俱静,他站在夜色里,只觉无尽的彷徨与绝望。

    谢无陵很少感觉到绝望。

    哪怕濒临死亡,命悬一线时,他更多是觉得不甘。

    可那日站在那埋了近万人的雪谷前,他无比绝望。

    他又笑,又哭,对着雪原咬牙痛骂:“裴守真,你这满口谎言的伪君子,卑鄙小人。”

    随行兵将战战兢兢,连忙上前拉他:“将军莫要喊叫,当心积雪再次崩塌。”

    雪山里不可大喊大叫,不然会引发雪崩,这是北地军民共有的常识。

    裴瑕虽非北地人,可他学贯古今,怎会不知。

    战场上每天都会死很多人,敌人的刀剑,不会给活着的人太多时间去悲伤。

    谢无陵虽对裴瑕的死耿耿于怀。

    却也只能打起精神,化悲愤为力气,在战场上发泄满腔的仇恨。

    只有赢了这场仗,将戎狄赶出大梁国土,才是对战场上牺牲的英烈们最大的慰藉。

    “那时我们正处于困势,等我带兵反攻时,戎狄人已经抢先一步,将那片雪谷挖过一遍……”

    燕北军赶到时,雪谷被挖的坑坑洼洼,戎狄士兵的遗体大多被挖出,堆在一旁,有火烧过的痕迹。

    戎狄人不讲究入土为安,天葬、火葬皆可。

    而燕北军的尸体挖出来后,就丢在那,曝尸荒野,任由秃鹫和雪狼啃食。

    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总之事后打扫战场,并未寻到裴瑕的尸体,不知是被压在更深处的雪层,还是被狼叼走,亦或被戎狄拖走。

    “所以,是死无全尸。”

    沈玉娇掀眸,定定看向谢无陵:“是么?”

    谢无陵薄唇抿了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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