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歌: 11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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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娘,你怎么还没进来呀!”

    孩子脆生生的嗓音打断了沈玉娇的话。

    她和谢无陵不约而同地转过脸,便见墨青色车帘掀开,探出个圆溜溜的小脑袋。

    见到陌生的魁梧男人,棣哥儿惊了一瞬,但很快又平静下来,睁着一双黑黝黝的清亮眼眸,半点不怯场:“阿娘,他是谁?”

    小家伙边说还边从马车里钻出来,小小的身子似要拦在自家阿娘身前。

    孩子对外界的判断总是格外敏锐,棣哥儿看到谢无陵的第一眼,就觉着这个人好高好壮,周身的气质也与自家爹爹、舅父,还有从前见过的那些叔父们都不一样。

    这个人看起来,有些凶,有些危险。

    自己年纪虽小,却是个儿郎,儿郎得保护好阿娘。

    沈玉娇自然也看出棣哥儿的戒备。

    她也没想到当年被谢无陵护下来的小家伙,如今竟是这种场合与谢无陵见面。

    “棣哥儿,这是燕北来的谢伯父。”

    她揽着孩子小小的肩头,温声与他道:“你小时候,谢伯父还抱过你。”

    棣哥儿听得这话,也卸下防备,恭恭敬敬朝谢无陵行了个晚辈礼:“静宁拜见谢伯父,问伯父安。”

    谢无陵看着眼前这个小不点,心底也生出一番怅然感慨。

    当年那皱巴巴的小婴孩,竟长成这般粉雕玉琢的俊秀小郎君。

    斯斯文文,皮肤也白,乍一看宛若缩小版的裴守真。

    真是……让人羡慕又嫉妒。

    他虽讨厌裴守真,但对这小家伙,还是长辈般的疼爱欢喜。

    尤其看到那颗圆溜溜的小脑袋,没忍住伸出手揉了一把:“好孩子,伯父今日出来的急,没带见面礼,下回给你补上。”

    棣哥儿只觉那罩在脑袋上的手特别大,特别暖。

    他悄悄抬起眼去看这位谢伯父,心下嘟哝,虽然看起来有点凶,但这位谢伯父长得也很好看。

    和爹爹是不一样的好看。

    “谢郎君,我还有事要忙。”

    沈玉娇心下还惦记着裴瑕入狱之事,也不好在门口与谢无陵多说:“若无其他事,我们先行一步。”

    “夫人原本打算带孩子去哪家?”谢无陵问。

    沈玉娇唇瓣轻抿,道:“回宣平坊t?的娘家。”

    应国公孙尚倒台后,淳庆帝恢复了父兄的官身。

    朝中有人好办事,如今裴瑕下了狱,她定是先回娘家与父兄商议。

    谢无陵默了两息,道:“你父兄皆是工部文臣,外祖父也是一家子文臣,你寻他们,有用吗?”

    沈玉娇眸光轻闪了闪,头颅垂得更低:“有没有用另说,起码先弄清事情原委,再作打算。”

    谢无陵:“夫人若想知道原委,尽可问我。”

    沈玉娇一惊,抬起眼。

    谢无陵深深凝着她:“我可为你解惑,甚至可以帮你捞他出来,夫人又何必舍近求远?”

    他的嗓音不轻不重,却叫沈玉娇心头颤动不已。

    经过昨日,他还愿意帮她么?

    亦或说,经过昨日,她又何来颜面请他帮忙。

    她喉间艰涩,低低道:“不敢劳烦谢……”

    话未说完,谢无陵朝棣哥儿伸出手:“来,伯父抱你进去,和你阿娘商量要事。”

    棣哥儿迟疑,将询问目光投向自己阿娘。

    沈玉娇心头摇摆,既知不该再与谢无陵牵扯,却又清楚父兄和外祖他们怕是也无能为力,而谢无陵手中有兵,倘若他愿意帮忙,淳庆帝松口的几率很大。

    静思两息,她终是点了头:“嗯。”

    棣哥儿见阿娘点头了,这才走到谢无陵面前:“谢伯父,我可不轻哦。”

    谢无陵薄唇轻勾起来:“可要骑大马?”

    棣哥儿:“啊?”

    谢无陵啧了声。

    一看裴守真就没这般哄过孩子。

    他单手就将棣哥儿拎起,又架在脖子上:“坐稳了!”

    莫说棣哥儿,就连沈玉娇都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护:“小心些!”

    “就这点斤两重的孩子,别说背了,我举着他翻几个跟头都成。”

    沈玉娇:“”

    到底拗不过谢无陵,她跟在他身后,提步回了府。

    前往花厅的路上,看着前头那道架着孩子,与孩子聊得有来有回的高大背影,她心头还有些恍惚。

    倘若当年留在了金陵,或许谢无陵和棣哥儿也是眼下这般。

    他会是个好父亲的。

    她一直都知道。

    棣哥儿第一次骑大马,被举得那样高,谢伯父又那样有趣,知道许多他没听过也没见过的新奇玩意。

    被放下来时,他还有些意犹未尽,稚嫩小脸满是兴奋:“谢伯父,你以后还会来我家玩么?”

    谢无陵摸摸他的小脑袋,没答,只瞟着花厅主座上端坐的那道清丽身影:“倘若你父亲母亲欢迎的话……”

    棣哥儿道:“肯定欢迎呀,夫子都教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这么小年纪都会背诗了?”谢无陵笑道。

    “谢伯父,这不是诗,是论语里的句子啦。”棣哥儿一本正经地纠正。

    谢无陵爱屋及乌,也不计较,笑眯眯道:“伯父一介武夫,没读过什么书,棣哥儿可别嫌弃伯父。”

    棣哥儿立马摇着小脑袋:“一日读书一日功。只要肯学,何时发奋都不算晚。”

    谢无陵听到这话,忽又觉得这小家伙也是像娇娇的。

    从前在金陵,她也是这般满脸诚恳地劝他读书。

    一晃眼,恍如隔世。

    “白蘋,你先带小郎君回后院。”

    沈玉娇淡声吩咐着。

    待婢子们端上茶点,沈玉娇将她们屏退。

    说是屏退,其实就站在敞开的花厅外,听不见谈话的内容,但能看清屋内的情况。

    饶是如此,真要计较起来,也是于礼不合的。

    但如今情况,沈玉娇也无法计较太多。她看向谢无陵,开门见山:“你知他为何下狱?”

    谢无陵坐在客座,端起瓷盏浅啜一口,道:“他昨日知你被带入宫中,当即求见皇帝。皇帝避而不见,他私闯入内。据说起了很大的争执,最后皇帝还是将你的下落告知他了。”

    “至于为何今日才拿他下狱,我猜要不然是昨日狗皇帝被吓住了,直到今日才回过神。要不然就是怀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思,想看看昨夜到底是何收场。”

    “无论是哪个缘由,裴守真这场牢狱之灾都无法避免。”

    毕竟,那可是皇帝啊。

    哪个当皇帝的,能容忍被臣子这般忤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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