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上春漪: 11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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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为谁而死?那小报上的诏令,难道是为了她自己,为了她的知微堂,为了她苏家的荣华富贵吗?!她是为了湘阳城的数万俘囚,是为了所有百姓,更是为了大胤往后百年的国威!”

    州桥下的议论声逐渐多了起来。

    穆兰停顿了片刻,才缓缓道,“律法虽严,亦须顺乎人情。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令其冻毙于风雪。明日午时,还望诸位与我一起,为苏妙漪请命……”

    这番话说完,她没空再顾州桥下的那些人究竟是何反应,便扶着栏杆,一步步走了下来。

    李徵回过神,快步迎了上去,一把搀住她的胳膊,“……同我回府。”

    穆兰摇头,“我还要去别处……”

    李徵加重了手掌下的力道,“这些话让旁人去说也是一样的,你的身子受不住……”

    “不一样!”

    穆兰猛地摔开他的手,冷静了一整晚的情绪在此刻有些摇摇欲坠,“我要自己去说,一条街一条街的说,一个人一个人的劝……苏妙漪都要死了,我能做什么……除了动嘴皮子,我还能做什么?!”

    说着,她的眼眶便红了,就连小腹都开始隐隐作痛,只能推开李徵,扶着路边的砖墙一步步往前走,喃喃道,“那可是苏妙漪……是苏妙漪……”

    忽然间,身后袭来一阵风。

    一个有力的臂膀横在了她身后,将她揽进了怀里。紧接着,李徵冷冽而笃定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好,我陪着你。”

    “……”

    穆兰步子一顿,怔怔地转头。

    李徵垂眼看她,面上没什么波澜,“我们去救苏妙漪。”

    这一夜,汴京城里闹得人喧马嘶、风波迭起,却没有一点风声传进刑部大牢。

    刘喜带着一队宫中禁卫在午夜子时赶到了刑部大牢,一刻不早、一刻不晚,惊动了大牢里昏昏欲睡的守夜狱卒。

    “刘公公……”

    狱卒们打了个激灵,“您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刘喜没有理睬他们,带着人径直越过那些狱卒,风风火火地走向苏妙漪的囚室。

    不出刘喜所料,当他站在囚室前时,里头果然已经空无一人,再不见苏妙漪的踪影。

    “死囚苏妙漪被劫狱!你们这些废物是做什么吃的?!”

    刘喜佯怒,甚至连听也没听那些狱卒解释,便对禁卫下令道,“立刻搜查容府……”

    “刘公公。”

    一道睡意惺忪的女声打断了刘喜。

    刘喜一愣,不可置信地转头。

    只见身后的囚室里忽然亮起了烛灯,而本该被容玠带走的苏妙漪此刻就坐在靠墙的床榻上,好整以暇地望着他,甚至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都这个时辰了,您还这么兴师动众地来刑部大牢?是想做什么?”

    刘喜蹙眉,终于看了一眼狱卒。

    “苏娘子说这间囚室有些异味,所以今夜特意换了一间……”

    狱卒回禀道。

    “我是明日便要斩首的人,他们满足我这么一点小心愿,不算过分吧?”

    苏妙漪起身从暗处走了出来,隔着栅栏对刘喜笑道。

    刘喜眯着眼打量她,“明日便是死期,你倒看得开。”

    “人都是要死的,刘其名会死,我会死,公公你也迟早会有这么一日。”

    刘喜眼里掠过一丝寒意,随即示意狱卒将囚室的门打开。

    狱卒有些迟疑,下意识看向苏妙漪。见她颔首,才拿出钥匙,打开了囚门。

    刘喜走进囚室,往桌边一坐,给自己斟了一盏茶。

    苏妙漪挑了挑眉,在另一侧坐下,“公公这是打算今夜在牢里守着我。”

    刘喜心有成算,也不再遮掩,“守着你,容玠还能逃得掉么?”

    苏妙漪眼睫微垂。

    的确,今日她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劝住了容玠……

    “公公与容家,究竟结了什么仇什么怨?此番将妙漪送上刑场,有几分是为了刘其名,又有几分是为了容玠?”

    刘喜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陷入沉默。

    苏妙漪啧了一声,“我都是将死之人了,还有什么是听不得的?还是说,公公就这么忌惮我,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怕我逃出生天,坏了您的好事?”

    “少拿话激我。”

    刘喜冷笑一声,“咱家在宫中浸淫了这么些年,若还能被你一个黄毛丫头的三言两语就哄得昏头转向,那也是白活了。”

    苏妙漪“哦”了一声,既不失望,也不焦心。

    她知道,像刘喜这种人,当年既能不动声色地造出“矫诏案”,心中一定是得意至极的。可这些年,他一直埋藏着矫诏案的秘密,无人炫耀,无人显摆。

    易地而处,若她是刘喜,憋了这么些年,也该憋得够呛了……

    “听说去年,你们知微堂在街上支了个摊子,凡是来往的路人,一个故事便能换一盏好茶。”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喜果然开口了,“咱家今晚喝了你的茶,便赏你个故事。”

    苏妙漪勾唇,“洗耳恭听。”

    刘喜挥挥手,屏退了囚室外的所有人,然后才缓缓道,“几十年前,汴京街头有一对杂耍卖艺的父子。可那做爹的,并不拿自己的儿子当人,只当他是个赚钱讨赏的猴儿……”

    光线昏昧的囚室里,刘喜侧过脸,伸手朝自己脖颈比划了两下,”他就将锁链这么捆在他儿子的脖子上,演得好了扔点残羹剩饭,演砸了便是一顿拳脚。后来有一日,这个爹将儿子揍得奄奄一息、就剩一条命的时候,有一辆官轿在他们旁边停下了……”

    灯火阑珊,映雪如昼。

    轿中跳下来一个锦衣少年,几步冲过去,推开了那扬起拳头的杂耍艺人,“住手!”

    少年护住那与他年岁相仿、却捆着锁链、遍体鳞伤的伎童,“你没事吧?”

    “老子教训儿子,要你管?滚一边去!”

    那人正在气头上,甚至要朝少年挥拳,然而下一刻,就被几个侍卫扣住了胳膊,动弹不得。

    “天底下,哪个做爹的会将儿子打成这幅模样?”

    锦衣少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转向那伎童,“他真的是你爹?”

    伎童的一只眼红肿得像个拨了壳的鸡蛋,只能用剩下的那只眼看向少年,点了点头。

    “铮儿。”

    一道沉稳而清越的唤声从轿内传来。

    下一刻,那名唤“铮儿”的少年便搀着伎童走回了轿边,“爹,你看他都被打成什么模样了……”

    轿帘掀开,坐着一个身着紫色官服,温文尔雅、贵不可言的官老爷。

    看清轿中人的脸孔,杂耍艺人顿时吓得腿都软了,往雪地里一跪,“容,容相!”

    伎童怔怔地看了一眼自己跪下的爹,又看了一眼轿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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