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犬: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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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苏抱枕,睡颜恬静深沉。

    岑宴秋醒着与睡着是两副模样,扪心自问,狄琛更不讨厌后者。

    日光与白茫茫的雪光杂糅着透进来,在岑宴秋鼻尖落了一笔。

    狄琛不知不觉看得出神,两根棒针自乱阵脚,毛线勾得歪歪扭扭。

    回过神时,手里的针织品已经很难看出毛衣的雏形。

    他自暴自弃地想拆开重打,一只瘦黑伶仃的手腕按在两根棒针上,李姨把毛线接了过去,小声做口型:“我试试。”

    织错的线团被慢慢还原,狄琛眼底闪过一丝凝重。她织毛衣的手法也与狄书惠如出一辙。

    他假装很感兴趣地问,“早上您蒸的包子很好吃,是哪一种馅的?”

    “雪菜的。”

    李姨盘在脑后的发髻松动几分,掉出一缕碎发。

    她朴素地笑着,“雪菜鲜肉。”

    狄琛声音压得很低,“不是玉临本地的口味呢。”

    玉临地处偏北,这个馅不怎么常见。

    “哎,我是南方人。”李姨说,“这些早点我起初是不会做的,后来有个人手把手教我……算了,这没什么好说的。”

    “喏。”

    李姨把还原的半成品递给他,“哪儿还要改改?”

    “没了。”狄琛看了看她,讷讷道,“谢谢。”

    鼠尾草绿的毛线织品被他轻轻抖开,五个口,中间长,袖口短,明显不是给人穿的。

    黑脸暹罗猫在客厅踱步已久,见状跳进狄琛怀里,呼噜声震天,在他身上蹭了厚厚的一层毛。

    他在网上查过,这个品种的猫性格温顺,据说是“猫中菲佣”,会博爱地照顾每一位家庭成员。

    衣服穿得很成功,狄琛挠了挠它的下巴,在愈演愈烈的摩托引擎声中,他缓缓低下头,用脑袋碰碰暹罗猫的额头。

    “你倒是喜欢它。”

    岑宴秋在他没注意的时候醒了,流苏枕头扔到边上,眉心拧出一个死结。

    在岑家,这只猫最不亲的人就是他,一见他就跑,现在却老老实实地趴在狄琛腿上,与他良好地保持一米左右的间隔。

    岑宴知,褚易,赵上霄……还有这只不待见他的猫,好像谁都能轻易地对狄琛萌生好感。

    狄琛抚摸着柔顺的背毛,“嗯,他好乖。”

    岑宴秋的下一句尚未说出口,一阵规律的高跟鞋的声音逐渐靠近。

    林景宜披着一件雪白顺滑的皮草大衣,领口、袖口围了一圈蓬松的绒毛。

    职业原因,她有一副动听的嗓子,说话像潺潺清泉,每个字音念得很有腔调。

    但林景宜离开音乐剧舞台多年,举手投足皆是富家太太的风范了。

    她细眉一扫,瞥向岑宴秋,“老师说,你今天请假了?”

    “是。”

    岑宴秋言简意赅:“招待同学,不方便上课。”

    林景宜将外套和手拿包交给佣人,慢条斯地拆着一些寄到家里来的新款高定。

    她与岑宴秋之间疏离得不像母子,每句对话极尽客套,“是你旁边那位么,上次生日宴来过呢。叫什么名字?”

    “您好,我叫狄琛。”

    狄琛站起来,双手拘谨地交握着。

    林景宜剪开绸带,唇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狄?这个姓很少见,我几乎没见过呢。”

    第32章 汤泉 “可以换一个你喜欢的、听话的。……

    狄琛轻微地打了个战栗, 仿佛心脏被五指紧紧抓拢,他指节不由自主地蜷曲起来,在掌心留下四道浅浅的掐痕。

    林景宜猜出他是谁了吗。

    那他今天还能不能从岑家全身而退?

    手边唯一可以用作武器的, 就是两根织毛衣的银色棒针。难道他得拿着棒针,以一敌岑家里里外外几十号私保?

    却不想林景宜自顾自换了个新话题:

    “小秋, 我们家的待客之道就是让客人坐在客厅织毛衣么?”

    狄琛攥紧的手指放心地松开,呼吸变轻。

    岑宴秋指尖勾着抱枕边角的流苏, 冷淡道:“他喜欢这个。”

    “您不试衣服?”

    她一边打开礼盒, 取出一件被防尘袋罩着的长裙, 一边温温柔柔地笑,“也是,你们年轻人的喜好我不懂。”

    “家里新修了一个温泉汤池,外头气温低, 不如带着你的朋友泡泡池子,驱一驱寒气。”几十万一条的高定就这么被林景宜随手搭在椅背上, “我上楼陪陪禾仔。”

    等林景宜上楼,狄琛回到沙发, 将剩余的毛线缠起来, 末端打个结。

    原本和他有一些间隔的岑宴秋忽然离得很近了,抱枕垂下来的流苏拂过他的大腿根。

    狄琛无端觉得他心情很糟糕。

    于是他一圈圈地绕着毛线团,试图讲点其他的, “‘禾仔’是谁?”

    岑宴秋闭目养神, 像一座摆在美术展中心的石膏雕塑, 静默、立体, 连光影都格外地眷顾他。

    然而“雕塑”十分煞风景地冷笑一声,“岑宴知的小名。”

    顿了顿,他音调低沉几分:“禾苗, 有依靠的意思。岑宴知出生那年,他们两个费尽心思找到一个得道高人,求他算八字。”

    “那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高人批命,说岑宴知是一辈子享福的富贵相,是家族兴旺的象征,但必须有物可依,不然‘月盈则亏,盛极必衰’。”

    出身名门望族的人,多多少少迷信玄学,尤其是这种与“香火”“延续”有关的谶言。

    狄琛点点头,表示他听懂了。

    岑宴知就好比炉子里的三炷香,香土在,则香柱立。

    他突然想到一个新问题:

    那“香土”是什么,那个被岑宴知依靠着的人又是谁?

    狄琛转头看向那个轻轻闭上眼睛,眼睫浓长的人,心中有了答案。

    是岑宴秋。

    一点不知名的情感涌出来,狄琛皱着眉,把它按了回去。

    “你有没有小名?”他问道。

    有的话,也还算公平。

    可岑宴秋睁开眼,眸中波澜不惊:“没有。”

    *

    林景宜提到温泉池子,岑宴秋真的带他去了。

    是小型的私人汤池,周围铺着鹅卵石,造景很典雅,顶多容纳两个人。

    狄琛事先不知道岑宴秋带他来的地方是这里,死死捂着衣襟不放。

    他与普通男性的身体构造不同,虽然乍一眼看不出来,但他小心谨慎惯了,这么多年没进过公共浴室,上厕所也避开人流高峰期。

    岑宴秋恰恰相反,他不讲究这些,当着狄琛的面一件件地把衣服脱了,若非他俩有层见不得人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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