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万岁: 11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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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光照充足,时时都在熏香。

    卧在榻上的范氏已经瘦臞,黑发也失去数年来所静心护养的光泽,呼吸微弱至需要静心屏息才能闻见一二。

    侍婢见嫁出去的女郎归来,迅疾在榻边设席。

    谢宝因履地至榻前,先后屈足:“阿娘。”

    范氏偏过头,默然不应。

    在席上跽坐好后,谢宝因缓缓开口,声音就似山间溪水汩汩,宁静温和:“我知道阿娘心中难受,那汤药真的很苦,昔年我大病曾被苦到伏榻呕药,我以为阿娘知道后会斥责,但没有,阿娘拥我入怀,不停宽慰我,最后不再进食药石,尽心尽力的从外郡请来会针刺之法的医师,所以阿娘也不要食用了,我已经遣人去另请医师。”

    范氏突然哽咽出声:“但待你还是不及我所生,我愧为家中嫡母。”

    谢宝因抚摸着长生符,眼里含笑:“我夜里又梦见少时阿娘带我与三姊去国都之外的原野上出游,那时才知道原来阿娘所知其实比我们还多,我们一同手舞足蹈,合唱乐府,但在此之前,阿娘才因得知我未看《女诫》而去看先秦史册,急得几日都没有睡好。因为二姊产子而亡,阿娘忧心其余女儿以后也会蹈其覆辙,所以在嫁为人妇时,给我与三姊野参以备救命之用。”

    “阿娘对阿姊好,也会对我好,对我严厉,对阿姊也是同样严厉。”

    “而晋渠已聘妻郑夫人,晋滉将要仕宦就职,晋楷从来都好学,阿妹在阿娘的教导之下,言行举止都胜于我,这些皆是阿娘尽心所致。”

    范氏听到内心有所感触,起身靠着榻上隐囊,笑言:“你与你三姊昔日是家中最慧黠的,也是最难管束的,你三姊显于外,而你显于内。我常常疑惑究竟是你三姊使你性情如此,还是你使你三姊如此,但我知道那时欢乐也最多,因为你们时时都会让我觉得生活是鲜活的,如同我少时那样,而非沉闷。”

    妇人微微倾身去抚女子的发顶:“然你的婚姻也始终是我心中所愧,惟独庆幸你如今否终则泰,你与你三姊都很坚毅,比我还要坚毅,所以在遇到险阻艰难的时候,你们能安然适应,再找时机一举反击,不像你们大姊稍有困难就会惊慌失措,最后作法自毙。”

    她逐一说着:“那李夫人我也已遣还回她家乡,她所要谋的,谢氏已经做不到了。”

    孝昭皇帝是天下士族所忌讳的一柄利剑,此时天子追封孝昭帝后,就是将利剑刺入士族胸口。

    士族则只能饮血咽下。

    范氏闭上眼,长叹一口气,开始悠悠追忆这一生。

    “我也曾想过少时游历山川,暮年隐于山林。”

    “但可惜身在士族,你我皆背负着家族。”

    “我活成了我阿娘的模样。”

    “你与你三姊千万不要。”

    “我其实最喜欢看你们笑,就像那次出游。”

    *

    更深夜阑后,星光渐璀璨。

    谢晋渠归家,得知妇人情况危急,未回居室更衣就直接奔走而来,看见中庭站着的女子,从甬道前去庭中,正立行礼:“阿姊。”

    谢宝因朝其微笑颔首。

    郑夫人也适时开口,向夫君说明当下状况:“阿娘尚在熟寐,有时梦呓出声似乎是想要见谁,我想应是阿翁,她们夫妻数载,临终时或想好好诀别。”

    谢晋渠垂手一叹:“阿翁、郑彧与王宣皆还在太庙,天子命他们在孝昭皇帝像前从昼漏长跪至夜漏尽。”

    此时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然范氏的情况却愈益严峻,眼神渐渐涣散,若无医师在旁施以针刺而救命,数次都几近死亡。

    见阿娘如此煎熬,谢晋渠勃然大怒,大呵一声唤来家僕,欲不管不顾的要遣人去李氏太庙请谢贤。

    但皇室的太庙修建在国都内城,宫门就非这些士族奴僕所能进去,谢宝因单独将自己的佩巾交给左右随侍,而后命道:“你速回家中一趟,看郎君是否归家安寝,倘若已归,将佩巾交给他,言明是我求他进宫去将阿翁带回。”

    *

    长乐巷内所修的馆舍屋宇内,已然一片寂静。

    林业绥本来早已寝寐,但或是未能适应卧榻之上只有他独自一人,八刻内就睁眼醒来三四次。

    他烦闷皱眉,半坐起身,望着那些青铜树灯与案上的陶灯,剑眉又顷刻平展,唇畔有着淡淡笑意。

    即使女子不在,室内也仍如日月之光明。

    这是她留在自己身边的佐证。

    庭中则忽然响起奴隶之音:“家主。”

    林业绥从榻上起身,走至几案前饮水:“何事?”

    未闻见男子声音里的愠怒,媵婢恭敬继续言道:“女君遣我回来,有事欲求家主。”

    林业绥慢悠悠的转着手中漆碗,然后放下,披了件薄衣走出去,淡然睥睨着庭阶前的奴僕。

    媵婢见到人,将佩巾奉上:“范夫人已经弥留,欲见谢仆射,但内城并非轻易能进,所以女君命我带佩巾前来见家主,自言是她求家主去将谢仆射从太庙带回。”

    求。

    林业绥接过佩巾,而后负手,长指慢慢摩挲着,眸色也暗沉,最后还是沉声:“将车马驱至门前。”

    *

    清辉之下,长生殿外的宫侍在战栗等待着天子的怒火,因为就在数刻前,尚书左仆射不顾他们劝阻,执意要谒见在性情暴怒的天子。

    但少焉,身体挺拔的林业绥平静舒缓的从殿内走出,而后乘车去往太庙,冷眼看着孝昭皇帝画像前所跪的三人。

    他淡漠道:“陛下命谢仆射与中书令先归家。”

    天子成功追封兄长,从此深知三族对皇权的桎梏已经瓦解,所以他不再遮掩,不再做那个听话、温和的帝王,而是以本来面目示人,要痛快发泄以往所有被压于心中的愤懑、怨恨与悲痛。

    而国丧三十六日,看着他们对着兄长跪拜之礼,天子内心郁闷其实已被疏解,但惟独不能动执剑杀人的王太后,于是仇恨被他引到谋杀孝昭皇帝的郁夷王氏。

    王宣。

    在孝祭最后一日,只有王宣长跪至鸡鸣,即使天子不下任何诏令,天下关于郁夷王氏的流言也将有洪水滔滔之势。

    郑彧年事已高,身体早就不能承受,听到男子所言,不顾往昔的敌人之举,独自撑地站起来后,拖着跪麻的腿脚,瘸着离开。

    但谢贤则嵬然不动,不愿接受男子的恩惠。

    林业绥立在殿外,隐忍着心中怒火未发,眉目尽是鄙夷嫌恶,嘲弄道:“范夫人弥留,谢仆射与其相伴四十载,居然连她最后一面都不想见?”

    谢贤闻之,惊恐回头,在望向远处男子时,目眦尽裂,然后仓惶离去。

    宫门外,见老翁被家僕扶上马车,童官迅速低声告知男子,随即询问:“家主此时可要归家。”

    林业绥揉眉:“长极巷。”

    回去也睡不安稳。

    *

    室内灯烛熊熊焚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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