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千年流量夫君: 130-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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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孝瓘初到晋阳时,宣读了斛律光谋反,其余家口不受株连的圣旨。

    斛律部曲人人面无表情,便似一个个陶土俑人。

    “比想象中顺利些。”阿那肱拍着胸脯,舒了口气——刚刚读圣旨时,他可是连大气都不敢喘的。

    孝瓘没有说话。

    他只一眼,便从那些人的目光中看到了凛凛杀气,他们不说不动,只是不想给相王的家人惹来事端罢了。

    “我听说斛律光性格残暴,治军严苛,我们现在要对这些士卒好些,也好收买人心。”

    “如何好些?”

    “取消一些没用的训练,比如技击、列队之类的,让他们比别部晚起一些。若个别士卒有不妥之处,也不要施以威刑,动不动就棍棒鞭笞的,实在太暴烈了。”

    “将军在领军府,就是这么带兵的?”

    阿那肱点了点头,“我与将士们亲如手足,一起喝酒,一起吃肉,一起去曲坊听龟兹小调!”

    孝瓘意味深长地挑了挑长眉,“比如靖水曲坊?”

    阿那肱哂然一笑。

    “那种贼窝我怎么会去呢?殿下不要无端猜测。我早说过,殿下应该一如既往地选择对的路,这样才能成为国之柱石,屏障贼寇啊!”

    然而,孝瓘并没有按照阿那肱的建议去练兵。

    不但没有取消技击,列队之类的操练,反而加长了时间和难度。对于那些懈怠的士卒,也延续了斛律光的威刑。

    因为孝瓘太清楚,对于那些久经沙场的将士来说,武备废弛就是自断生路,会让他们心中生出疑虑——朝廷不再信任他们,不会再有军功封赏,甚至有可能把他们派到最危险的地方作为某种战术的消耗品。与其如此,不若反戈一击,为相王报仇雪恨。

    孝瓘做出的改变是,把骑兵曹和外兵曹放在一个校场上训练。

    初时分开,各练各的。

    过几日,开始让二者对练搏击。

    胡骑本就瞧不上汉卒,斛律部心中更憋着对汉人的火,拳脚格外狠戾。

    外兵曹的郎中跑到阿那肱那里哭诉,说不少人是今年募来的新兵,根本没什么基础,这般打下去,怕是要生逃兵了。

    阿那肱转述给孝瓘。

    第二天,孝瓘便令胡骑与汉兵卸了各自不同的甲胄,仅着统一的绯色戎装,然后把队伍重新编排,使一伍之中,二者兼有。

    他把队伍分成四军,头上插四色羽毛,再次进行技击和战阵训练。

    凡见有微词之人,他便从中挑拣出来,以“惑乱军心”的罪名鞭扑一百。

    对于那些表现优异的士卒,则无论胡汉,皆予以重赏。

    随着训练科目的增加,斛律部的戾气削减了不少,更多人会把精力放在拳脚箭术和阵法演练上。

    孝瓘把一份文书交到阿那肱手中:“日后两曹的伍长和什长,要按武册上的成绩来选拔,不再父子相袭。”

    阿那肱接过来一看,竟发现有些汉人成了骑兵曹的伍长和什长,而骑射不好的胡人被放进了外兵曹里。

    阿那肱摆了摆手,“日常训练也就罢了,但胡汉终究有别,并省从来没有这种作法。”

    “我乃当朝大司马,是我在交代你做事,不是征求你的意见。”孝瓘目光凌厉,与平时温和的态度迥然不同。

    阿那肱忽然明白了天子高纬为何会那般怕他——他有一种号令三军,锐不可当的气势,不禁令帝王担心,若这样的人有任何不臣之心,帝位必会死无葬身之地。

    阿那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按照孝瓘的意思整编了两曹。

    然而,这道命令便似一盆冷水泼在了油上,骑兵曹内部瞬间炸开了锅。

    “区区汉民,凭什么作我的伍长?”

    “我屡破贼戍之时,这些汉人还在种地呢!”

    孝瓘为此在校场讲武。

    让那些心中不服气的胡人与择选出来的汉兵竞技。

    现在的胡骑早不同于当年的“百保鲜卑”,许多人拿着远高于汉兵的食俸,养尊处优,却疏于训练,此时哪有胆量上台竞技。

    唯斛律部的族人,本就一腔怒火,又见自己营中的伍长、什长换了人,甚至有些是素日里最瞧不起的汉人,不禁纷纷跃上台去,想要一较高下。

    然而竞技的项目,不仅有骑射,还有许多步战阵法和技击之术;且汉兵本就人数众多,遴选出来的都是久历战阵的勇士,又存了要为汉人血性正名的心思。

    几个回合下来,斛律部的族人竟是胜少败多。

    “这不公平!”斛律部中一人站出来,对孝瓘吼道,“既是骑兵曹选人,自然要比骑射,拳脚功夫和阵法有什么用?”

    胡骑纷纷响应。

    孝瓘向前走了几步,认出讲话的人,正是斛律孝卿。

    他家祖上也是武川镇将,其父斛律羌举是斛律部中的一位酋长。

    “若战突厥,骑马穿插奔袭,十分重要;但若与西贼为战,攻城略地,技击和阵法是取胜的关键。当年段老将军带领骑兵诱敌上邙山,最终也要下马拼杀才冲乱了敌军。东西交界多是山川大河,骑兵的优势并不明显,骑兵曹中的将士必须加强步战的能力。”

    他艰涩一笑,又道:“若非河水上冻,我甚至要让你们去比一比凫水。”

    下面的士卒未听明白他最后一句话,斛律孝卿却是听懂了,他默默退回了队伍。

    眼见日暮,比武也已结束,斛律部的族人悻悻离开了校场。

    孝瓘望着他们落寞的背影,恍然想起许多年前自己与斛律武都的那场对射。

    彼时,他是初出茅庐的少年,希望与明月将军共战沙场,是故不惜自伤也想要弥合矛盾。

    他笃信兵法上说的专一则胜,离散则败。

    而今,依旧因为这个原因,他要亲手肢解斛律部曲……

    虽然表面上是按武册成绩整编两曹,但实际上动静最大的还是斛律部曲。

    先从伍长什长,再到下面的士卒,一点点拆分,虽然损失了齐国最精锐的骑兵,却也能避免军中哗变的风险。

    更重要的是,他要的专一,是胡与汉的专一。

    这是齐国军队的沉疴痼疾了。

    唯有在巨大的危机面前,才有可能往前推动一点点。

    然而偏在此时,朝廷的文书到了。

    定州刺史独孤永业,率两千兵马去了幽州,在长史厅上斩杀了斛律光的弟弟——一直镇守在幽州,抵御突厥的斛律羡。

    天子同时下诏,斛律家族满门抄斩,斛律皇后废为平民。

    腊月寒风刺骨,大雪纷飞。

    在晋阳西南十五里处的斛律金墓前,斛律部族人踩着厚厚的积雪,络绎汇集在一起。

    他们手中提着酒壶与胡刀,眼中蓄满了泪水。

    他们长跪在馒头冢前,任白雪覆盖了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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