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笔集: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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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灼灼其华(三)

    然人心有清浊,品性分高下。

    有不慕荣宠者,自有利欲熏心人。

    总会有些许妃嫔为邀圣眷,行止失度,终至玉殒香消。

    但是母后每闻此变,未尝深责其咎,只是恻然叹息:“都是时势所迫,不是她的罪过,可叹的是世道。”

    所以事后萧朔华回想起来,那日在空照寺中她虽愠怒盈怀,却终是曲宥了赵望晴。

    大抵是因为彼时脑中浮现了母后的昔年言语,赵望晴行径,非她之过,实乃世道所造就,身在樊笼,所求者一线生机,何忍深责?

    孔珂没有料到,那日之后萧朔华于九松寺中盘桓数日,她因有要务相托,只得移驾亲往寻之。

    孔珂到九松寺去找萧朔华的那日,她正在寺庙廊庑之下凭栏独坐,目光渺然又空洞地望着天际墨云翻涌,沉沉欲压千山。

    萧朔华见母后至,虽然惊讶,但还是迅速敛去眉间木色,依礼肃拜,不愿叫自己的母亲看出自己的低落情绪。

    母后莞尔,屏退了鸣兰,拉着她的手复又坐于廊下。

    母后柔声问:“朔华缘何怏怏?”

    萧朔华默然。

    母后将温暖的手轻轻覆盖在她的腕间,温言道:“你父皇性秉天威,大抵居高位者皆类此,母后今日前来不是想要你体谅君父,只是你胸中若有不平,尽可倾泻而出,若不得倾诉于旁人,便倾诉于母后,莫要自咽凄声,独承风露,好吗?”

    萧朔华凝睇自己的母后,嗤笑低语:“我已及笄成人,焉能复效髫龄稚态,只知依恋慈怀,乞怜求慰?”

    母后慈爱地抚摸着她的鬓发,笑意如春阳温煦:“龄齿虽增,但是朔华永远是我的掌中珠,这是永世不移的。”

    萧朔华闻言,双目倏然微红,鼻头微微一酸,万般委屈终于奔涌而出。

    她泣诉自己已经身如茧缚,却还想着振翼救天下红妆于樊笼,这个念头痴妄否?蚍蜉撼树否?

    母后听罢,指腹轻轻拭过她颊边珠泪:“朔华,世间众人都活在茧中,你能见到束缚住自己的茧,已然胜过浑噩者百倍。蚍蜉撼树,固是妄念。但你岂是蚍蜉?你是大雍帝女,身负天家血脉,掌有万民难及的权柄与声名。所以朔华,你不是蚍蜉,你应当是能破千年巨网的人,但一时之力不可竟全功,当锲而不舍,今日解眼前,明日松身畔。救一人,即破一结,启一智,即断一纬。聚沙成塔,集腋成裘。记住母后的话,莫效夸父逐日,但效精卫衔石。眼中不必只见巍巍千山,而是要见足下寸土,心中不必唯念茫茫万姓,也可只念眼前一人。你于九松寺中开蒙昧之智,于闾巷之间救孤弱之身,这就是衔石。你所燃的星火,能照一隅暗室,能引一人同行,便是不负此身,不负此志。”

    “所以,朔华,莫问可否撼树,而是要问今日是否衔石。”

    孔珂言语未尽,却点到为止。

    衔石填海,日增一砾,累世之功,终有填平的那一日。

    蚍蜉撼树,万喙同啄,昼夜不息,终有撼动的那一日。

    到那时,千载锢锁,一朝尽碎,万重樊笼,不复存在。女子得卸枷锁,舒眉宇,行止随心,吐纳自在。蛾眉共须眉齐立,同担天地经纬。

    万烛同燃,千臂齐举之日,她所追求的,自在其中。

    只是彼岸迢遥,她也知道那一日会很远,也会走得很艰难,会道旁染血,会碑前青丝。

    但春野不惧岁寒,顽石难阻东流。

    乾为天,是为男子,坤为地,是为女子,坤乾终会同,所以那样的日子一定会到来。

    可她自知此身如朝露,难见破晓之光,却还是热烈地期盼着清风渡关山,却还是坚信那一日的到来势不可挡。

    浮生至此,她孔珂这一辈子除却深锁宫闱,除却行止如临渊履冰,对于自己的际遇,她倒也觉得无甚憾恨。

    唯有念及此生终不得见那样光明一日的到来,胸中油然生起一股隔世之悲。

    此般心境,大抵与放翁心事遥遥相契。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而她大抵是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坤乾同。

    萧朔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你与父皇相争,不就是为了救祝昭?母后也有私心,也想让

    祝昭只成为祝昭,而不是谁的妻子,谁的母亲,或者是拉拢谁的筹码。”

    萧朔华抬眸:“母后亲见过祝昭?”

    “崔翁致仕后与穆尚宫归隐濯陵,祝昭是他们在濯陵的学生。我见到祝昭的第一眼只觉眼前一亮,我在宫里住得久了,很久没有见到这般不假雕饰,野趣天然的女子了。所以我私心想要帮她,想要让她只当自己,你我母女二人所求的是一事,不如听听母后的计谋?”

    萧朔华眼睛亮亮地望向她。

    她们要等待一个时机。时机很巧,不久后袁阿翁逝世。

    于是母女二人面见陛下。

    萧朔华曾属意于袁琢。孔珂先诣御前,婉转陈情,为平康那夜冲撞圣颜请宥。待父女嫌隙冰释,天伦复睦之际,平康赧然自陈那一夜失仪,实在是因为自己心中芥蒂未消,余情未了,难容他人侍奉中郎将左右。又言中郎将不日将扶灵赴瑕州,自己恰好食邑瑕州,她希望能够随行相从。

    较之妄议朝纲又暗蓄锋芒的公主,眼前沉溺痴嗔又只知儿女情长的长女,自是更合圣心。

    加之陛下本不乐见袁琢携妻扶灵返乡,生怕他借守制之名,羁留瑕州,不复归来,渐失掌控。

    平康公主此请,正中下怀,他当即抚掌莞尔应允:“那平康好生盯着袁听之。”

    随祝昭一路前往瑕州,这是孔珂的第一步棋。

    临行前,孔珂亲送萧朔华至宫门。二人皆着素裳,立于将晓未晓之时,天际还泛着隐隐的鸭壳青。

    平康公主敛衽深拜。

    皇后待其起身,方徐步近前,唇畔噙笑,语声低缓,说出了自己最终的私心:“祝昭这个姑娘栖身宫阙之外,又居皇城之远,性如野鹤闲云,质若璞玉浑金,她博览坟典,灵台敏慧,善感多思。年少之时,我欲集群钗行止,勒石青简,传之后世。但是此志我恐今生难酬。只盼你再见到祝姑娘时,多带她观深巷寒织,荒村辍学,祝姑娘灵犀一点,自会洞明,她会明白我的未竟之托的。那时,她会问起你的名姓,你如实相告即可。倒时还请朔华传信于我。”

    这是孔珂的第二步棋。

    彼时的平康公主不懂皇后最后两句的含义。

    晴雪的那日,平康公主在空照寺尽数相告,同时,她也言明了要助祝昭脱身的谋划。祝昭闻之恍然,相告自己与中郎将早有此议。

    平康公主闻之,朱唇微哂,满是不屑:“祝昭,你是我父皇掌中牢牢锁住袁听之的棋子,堪为妙用,焉得轻纵?纵使你的假死之术得逞于瑕州,他袁听之独返朝阙之时,将何以自处?除非他决意送你回濯陵之时就存了死志,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否则以我父皇明察秋毫又多疑善忌的性子,此等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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