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外传:盂兰古卷: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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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的语气道:“进来。”

    钟离四将马递给营门都尉,一言不发,只随贺明均往营里走。

    阮玉山不在营中,平日无战,军队常驻红州时,由上将军暂代主帅职位。

    因除了吃饭睡觉,营中议事,几个主将副将均是在主帅营房。

    现下贺明均在前,以一丈之遥的距离将钟离四独自甩在身后,率先进了营房,一进去便解下披风,捏着衣裳往火盆上晃,仿佛很晦气般,语气嫌恶:“来了个蝣人报信!”

    旁边站着等消息的几个将军闻言皆是皱眉:“什么?!”

    能让阮玉山打发来独自带着名牌传令的,势必是林烟或云岫那般的亲信,且亲信独行,又有极大可能是因为传递的消息十分保密,几时轮得到一个蝣人来做此事?

    军中几个将领虽然平素与贺明均不和,但到了这件事上却出奇的团结一致——毕竟对蝣人的鄙夷和轻视,是几乎刻在每一个中土玄者的骨子里的。

    众人诧异之际,就见钟离四闲庭信步打开营门帘子走了进来。

    几个大将转头,用跟贺明均方才一样的眼神来回打量他。

    打量完后,神色间更多了几分轻慢。

    贺明均率先轻哼一声,一屁股坐到上将军的位置上,很有点故意下钟离四脸面的意思。

    其他几个人见了便各自效仿,直接将钟离四视若无物,大剌剌坐回椅子里,彼此之间传递眼色,唯恐钟离四看不出来他们的嫌弃。

    钟离四起初并未往里走,而是负手站在帘子前,等着看他们的反应。

    这会儿他们给了他态度,他便不再客气,径直穿过所有人面前,先走到墙角架子上那把锃亮的红缨枪前,对着那枪端详了片刻,又看了看枪杆上磨损的痕迹,判断出这是阮玉山在军营用的枪,知道此处是阮玉山的营房,便抬头环视看了看。

    身后不知谁啐了一口:“什么东西,也敢踏足大帅的床头。”

    也不知是骂他此刻越界之举,还是在指桑骂槐暗示什么。

    钟离四充耳不闻,背在身后的两只手一直把玩着一个木哨。

    这哨子是阮玉山同他分别前的那晚在客栈的床头,一边躺在他腿上一边给他刻的,方便他拿来训那罗迦。

    赶来朱雀营的这些时日,钟离四没事儿就吹着哨子训训那罗迦,用着还挺顺手。

    哨子在他利落灵活的五指间转来转去,钟离四听见后面人说的这话,又想起阮玉山雕刻这哨子时死皮赖脸非躺他腿上的样子,低头笑了笑。

    他没有把兵符拿出来,而是转身走回去,走到所有人前方,当着他们的面,绕到最中间那张桌子后方,一掀衣摆,坐在了阮玉山的主帅之位上。

    四双饱含杀气的视线直直朝他射来。

    钟离四歪着身子靠在扶手上,指尖捏着那个木哨随意把玩,无视堂下那些眼神,只轻声问:“谁是贺明均?”

    堂下几个人自然不把他当回事,甚至借此机会企图嘲讽一番。

    没人接钟离四的话,反而左手边一个身材矮小强壮的男人嗤了一声,去接上一个人话茬:“什么东西?你说什么东西?长得细皮嫩肉,一张脸男不男女不女,指不定是哪些公侯王孙玩够了的东西!”

    说完,还撑着扶手往椅子里头蹭了蹭,像是由于体型横向比较宽大,总是滑下去。

    钟离四含笑睨着那个人,又将营房中其他几个扫视了一圈,认为阮玉山果然所言非虚,这几个将军都是五大三粗的长相,虽也是黑皮糙脸,却个个膀大腰圆,不及阮玉山半分健硕。精壮不足,肥胖有余,瞧着也不大爱干净的模样,就是阮玉山再长十年胡子,也比他们来得英俊许多。

    若不是阮玉山提前跟他打过招呼,说这几个人其实都还不错,钟离四倒很想锻炼锻炼舌头,挨个抢白回去。

    他不说话,堂下的人便变本加厉,更接话搭腔大声议论道:“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才攀上给州主跑腿的活计。好好的阶下囚,如今倒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话音未落,钟离四眸光一凛,将指间木枪嗒的一声放在扶手上。

    下一刻只听外头传来尖锐的呼啸声,随后一柄寒光冷冽的三尖戟刺破厚厚的门帘,随着短暂的“刺啦”声平行着穿过右侧每一个将军的发冠,所过之处,人人发髻散落,发冠一分为二坠落在地,最后三尖戟刀尖朝地,一把刺在最后一个说话的人两脚之间。

    这场面发生于电光石火之中,那人的嗓门还没来得及关上,两眼已发直地瞪着插在自己膝间这把缺了一角的三尖戟,同时感到裆下一片凉意,低头去看,才发现自己的袍子从里到外每一层都被这把长戟刺下了裤/裆中间的布料,凉风一吹,整个裤子都能鼓起来。

    而他想合腿还合不上。

    被刺穿裤/裆布料的中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咽了口唾沫,意识到此刻满堂已无人吱声,便抬头看向钟离四。

    钟离四还是那样面无表情地歪在扶手上。

    见所有人都闭上嘴把目光再次集中到他身上,钟离四才挨个同他们对视了一遍,居高临下地,用他们打量他时所用的眼神将四个主将审视一圈。

    “我在说话。”他的指尖拿着木哨慢慢点在扶手上,眼神在几个人之间流连波动,片刻后挑眉启唇,“阮玉山在的时候,你们也这样?”

    目前红州军营中,还没一个人敢直呼阮玉山的名讳。

    堂下依旧无人接话,然而气氛已于一刻钟前大不一样了。

    他们低垂着眼,心中赫然反应过来——此人的地位,只怕比阮玉山来得更高。

    几个将领微微摇头,以示卑躬。

    钟离四往后靠了靠,最后一次问道:“谁是贺明均?”

    他们又将视线转投到钟离四右手边第一个位置。

    贺明均抿抿嘴,不甘不愿地站起来走到营房中央,总算行了个像样的跪礼,抱拳道:“属下乃朱雀营上将军贺明均,敢问大人携州主令牌,可是有什么吩咐?”

    钟离四没搭理,把贺明均晾在堂下。

    他闲闲地站起身,把木哨放在唇下,吹了一声。

    军营外响起一阵沉稳而极有穿透力的兽吼,随后便是营房外接连的嘈杂和呼救。

    不消半刻功夫,一头几乎与营房房门等高的巨兽挤破房门冲了进来,安静走到钟离四身边趴下。

    而巨兽口中叼着个鸟笼,笼子里是一只正在扑腾的老鹰。

    门外紧接着闯入几个小兵,拿着刀枪慌慌张张,似是要进来跟那罗迦决一死战:“将军!将军!”

    才闯入营房,又被左将军一个眼神喝退出去。

    钟离四从那罗迦嘴里拿走鸟笼,将其重重地放在自己的几案前。

    跪在堂下的贺明均原本低着头,没有钟离四的意思也不能抬头,可笼子一放,他还是被这个动静惊得倏忽抬了抬眼皮。

    这一眼,便将他看得如坠冰窟,僵在原地。

    钟离四凛冽的嗓音随之响起:“贺将军,可认得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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