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客: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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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1]”桓秋宁看着身上的这件深紫色的罗衫,蹙着眉,默念了一句诗。

    他曾经发过誓,只要能活下去,他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可是事到如今,他依旧没办法得偿所愿。

    但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想到照山白在上京城中一切安好,他愿意接受所有的不如意,只待他们能够重逢的那一天。

    为君沉沦,心甘情愿,虽死不悔。

    ***

    拓剌王宫。

    纸醉金迷,灯火通明。

    觥筹交错,烛光艳影中,宫殿中的蒙氏贵族早已酩酊大醉,他们揽着身边的舞姬,就算是边境的敌军踏马而来,用长矛刺穿了殿中的云纱,他们也只会觉得是他们眼花了。

    桓秋宁躲在偏殿,冷脸注视着萧慎的贵族,漫不经心地往短刃上抿着毒药。

    “你要做什么?”李傀夺过他手中的短刃,严肃地问:“你要杀人?”

    “没。”桓秋宁耸了耸肩,乖巧地笑了一下,“我转着玩呢,没想杀人。”

    李傀打量着宴席,低声道:“今夜不宜动手。大徵的和郢荣的使臣分别于昨日和前日抵达了銮城,今夜他们都在宴席中。咱们万不可草率行事,害了诸位使臣的命。弟,你看,坐在拓剌王旁边的人,就是蒙亲王蒙彡。”

    桓秋宁顺着李傀手指的方向看去,大殿的中央,蒙谚和蒙彡像两只凛凛生威的雄狮一般坐在狼皮宽椅上。

    蒙谚年过知命之年,略显老态。

    他赤裸着上身,随意地坐在宽椅上,不怒自威。他的身上有无数道醒目的刀疤,如图腾一般匍匐在他的胸前,几个尖锐的狼牙吊在他的胸前,狼王的威严尽显。

    反观一旁的蒙彡,虽然比蒙谚年轻许多,本该是血气方刚,气势正盛的年纪,可他坐在蒙谚的身旁,坐在蒙谚宽大臂膀的影子里,却看起来弱势了不少。

    果不其然,在狼群中,谁是狼王,一目了然。

    桓秋宁看着蒙谚那双凶狠乖戾的狼眼,看着他深邃却泛黄的双眸,不由得想起了十二年前,他逃难至弘吉克部,九死一生的时候,蒙谚对他下的杀令。

    蒙谚的身旁站着一位穿着一身宽袍的巫师,黑布遮面,胸前挂着神图。桓秋宁扫了巫师一眼,遂再次看向蒙谚。

    “他中毒了。”桓秋宁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的身上被人种下了蛊虫,如今,已经度毒至骨髓了。”

    “谁?”李傀转头问道:“你说的是蒙彡么?”

    桓秋宁道:“蒙彡的体内也有蛊虫,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并没有中毒。”

    他转身,在李傀的后颈上横劈一掌,随后用短刃在李傀的后背上划开了一道口子,他咬破手指,把血滴抿在了伤口上,十秒的时间,逼出了几十只蛊虫。

    李傀抱着胸口,猛然吐了一口血。他踉跄着晃了几下,抓住了桓秋宁的手,“你,你为什么懂的这么多?这蛊虫,六年前我刚到萧慎的时候,夏景就给我种进去了。有时候,这些蛊虫会从我的鼻孔或者嘴里爬出来,我用过很多种方式去杀它们,可它们根本就死不了。”

    “那是因为你用的毒不够毒。”桓秋宁摊开手掌,挑眉一笑,“以毒攻毒。再邪门的蛊虫,喝了我的血,也得死。”

    “弟,你吃过不少苦头罢。寻常人见到这种蛊虫,不被吓死,也被恶心死了。”李傀拍了拍桓秋宁的肩膀,“这条命哥记下了,以后要是有机会,哥还给你。”

    “不值得。大哥,我不值得你用命来救。”桓秋宁咬着指尖,吸吮了一会血,“大哥不用放在心上,我以前做过很多错事,你就当我是在赎罪好了。”

    “弟,你别这样说。”李傀道,“谁年轻的时候没犯过错啊,当年的事,各有苦衷罢了。大哥看人很准的,大哥相信你的为人,你以后,莫要再因为以前的事儿偷偷难受了哈,都过去了。”

    “我听大哥的。”桓秋宁把短刃藏进了腰带中,扫了一眼宴席,歪头道,“时机到了,该我上场了。”

    第97章 病狼(一)

    自太祖建朝以来,这是大徵的使臣第一次进入到萧慎的国都銮城。

    銮城地处极北之地,又处于沙漠之中,气候寒冷干燥,城中百姓缺衣少食,当然,他们本就是游牧民出身,早就习惯了缺衣少食,食不果腹的日子,见到衣冠楚楚,气度不凡的大徵使臣,他们放下手中的石器,围在大道两侧,目光追随着使臣的车队,向远处的拓剌王宫望去。

    这次大徵使臣给拓剌王进贡的贡品为泸州产的“云丝”,其质地要比寻常罗衫要更加轻薄。夏日里把“云丝”穿在身上,不仅如赤身一般凉爽,而且没有裹身之感。

    这些年战乱四起,大徵的国库日渐空虚,地方州郡的不少桑田转为了农田,“云丝”的产量骤减。因此,此物虽然算不上是旷世珍宝,却也是十金难求的名贵稀品。

    而郢荣的使持节进贡的贡品为一颗“惊世骇俗”的丹药,名为“长生阙”。使持节放言道,此丹药世上仅此一颗,吃了可以强身健体,祛除百毒,延年益寿。

    蒙谚闻之大喜,命人收下了“仙丹”,给郢荣的使臣赐了上座。

    大殿之中,一群穿着霓裳轻衣的舞姬缓缓退场,笙箫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清脆的皮鼓声如雨声般骤起,十二位带着人兽面具的巫师簇拥着一位紫衣舞者从偏殿走出。

    紫衣舞者轻轻地撩起了膝盖骨上的罗衫,露出了小腿上的图腾。他赤足走在满地的金箔上,随手从宴席中勾起一个酒杯,把奶酒撒在了巫师手中的“圣坛”中。

    “哒。”

    “哒嗒嗒……”

    桓秋宁摘下耳边的耳夹,掀起了紫罗兰色的面纱,他踩着绫带,腾空时袖中花瓣簌簌落下。美人撒花,身姿妙然,宛若误入凡尘的谪仙。

    适才窝在狼皮毯上昏昏欲睡的蒙彡登时看直了眼,他舔着嘴边的酒滴,眯着眼,直勾勾地盯着桓秋宁看。

    然而这有位仙人之资的舞姬,并非良善之辈。桓秋宁揽着“圣坛”,抬眸看向坐在金座上的蒙谚,眼露凶光,一身凶戾。

    蒙谚一如多年前,居高临下地睨着桓秋宁。时隔多年,那头杀伐果断,不怒自威的狼王已经生出了白发,露出了沧桑的病态。

    视线相交的那一刻,桓秋宁单挑一边眉,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当年,尖锐的狼牙曾经刺进过他的胸口,桓秋宁砍断了那颗狼牙,如今,他带着断牙,再次站在了蒙谚的面前。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孤注一掷,他要给自己谋一条退路。

    桓秋宁一舞惊鸿,落地时弹了弹衣裳。他把在座的宾客的面孔全部记下后,把短刃藏在了衣袖中。

    歌舞未停之时,一位立着高髻,簪着浓艳的红布花的宠姬扑到蒙谚的怀里,柔声道:“尊王,台吉到了。”

    蒙谚扯了扯胸前的金链,抓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他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大殿中的巫师们纷纷退场,不知道谁踩了桓秋宁的衣摆,害得他脚底一滑,差点摔倒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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