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客: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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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窥探这人的肚子里到底存了些什么坏水。早春的风并不温柔,殷宣威见他穿的单薄,便赐了他一件金丝大袖袍,让他坐到后宫妃嫔的芙蓉座旁。

    桓秋宁的脸上晕着红霞,他抱着稷安帝赏赐的金丝袍,抬着眼皮,轻声道:“谢陛下恩典。臣不敢,凌王殿下正挨家挨户地找臣呢,臣若是坐了上座,凌王定会抽了臣的筋,扒了臣的皮,让臣生不如死。求陛下留臣一命。”

    殷宣威的神色复杂,温谦中夹杂着冷鸷,他问道:“凌王为何找你啊?”

    桓秋宁抿嘴一笑,将白玉杯中的温酒一饮而尽,回应道:“因为臣除夕夜在广和楼看了一出戏,凌王殿下以为是臣故弄玄虚,可是臣不过是在街市上随便请了一位技师,演了一出皮影戏,仅此而已。”

    殷宣威继续问道:“是何出戏?”

    桓秋宁偏过头,看向逯无虚,他咬字温柔,语气真切道:“回陛下,讲的是一位公公调戏宫中妃子的故事。”

    殷宣威听罢,也将目光投在了逯无虚的身上。

    逯无虚瞧着桓秋宁额间的花钿,越瞧心里就越乱。见殷宣威注视着他,逯无虚咀嚼着口中的苦涩,躬身低头,上前道:“陛下,民间的传言越发荒诞了。宫里所有的公公奴家都盯得死死的,定是哪个不怕死的下贱货色,为了抹黑咱家,以讹传讹。”

    桓秋宁低声轻笑,狗急了真会咬人。会咬人说明是条有用的狗,也不枉他费尽心思才探清楚这人的劣性。

    身后声响簌簌,来人踩着春水,脚步散漫。

    不知此人从哪位道长手中抢了个拂尘,毛都快被他给薅光了。

    殷玉只身一人跨过曲水,口气不善道:“本王记得那出戏分明讲的是杀妻杀子,丧尽天良的故事。”

    来者不善。众人见状心觉不妙,连忙起身示礼道:“见过凌王殿下。”

    “看来是本王来晚了。”殷玉踩着酒壶,将手中的拂尘甩到了曲水上,拦羽觞,取玉露,不饮却笑,将酒倒在了地上。他道:“父王好雅致,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今日明明是您死去的皇子的祭日啊。”

    殷宣威的面色沉重,帝王的威严犹如滔天巨浪,把在坐的文武百官压的大气不敢多喘。

    殷玉对殷宣威一向没有敬重,只有鄙夷,他径直走到御前,抬靴踩着金玉案,笑道:“今日就算是不祭奠旧人,至少也得祭天吧。”

    “逆子!”殷宣威怒视着他,怒喝道:“朕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你若是再这般得寸进尺。”

    殷宣威抬起的手被殷玉拦住,从前扇在殷玉脸上的手掌变成了紧握的拳,狠狠地锤在了金玉案上。殷玉不依不饶道:“虎毒还不食子呢。怎么,您想绝后啊?”

    席间鸦雀无声,这时谁敢出头,谁就是在玩命。

    桓秋宁这会也不醉了,他敲了敲手中的酒杯,单挑了一边眉,笑道:“凌王殿下好本事,真是令臣刮目相看。瞧着这空山玉竟然能在人手心迸裂,若是没有十年的童子功,怕是真的很难做到吧。”

    殷玉低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攥裂了案上的雕刻成龙的空山玉。他出了冷汗,风一吹浑身凉意,眼底的红退了下去,成了深不见底的阴翳。

    他回首冷笑,抬眼看着桓秋宁,“本王没找人弄死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觥筹交错,百官之宴,多好啊,可本王今天就想见点儿血。”

    宴席上数人同时起身示礼,道:“殿下,请三思。”

    “有意思。”殷玉将裂碎的空山玉扔在身后,他一边擦着掌心的血,一边轻步走向了桓秋宁。拂尘扫过桓秋宁的侧脸,殷玉意味深长地笑道:“这张皮是你的保命符么?看来还是你有本事,能让这些个鼠辈,成了你的脚下石。”

    桓秋宁谦和道:“臣不过是只哄人开心的‘玄鸟’,殿下真会折煞臣。”

    “玄鸟。”殷玉转着手中的拂尘,他一向享受拿捏别人心思的愉悦,可是眼前这个人,让他有点捉摸不透。

    有一种直觉告诉殷玉,这个人是他的同类,他能嗅出这个人骨子里的狠味儿,也能察觉到桓秋宁在透过一些眼神,一些话语,从他的身上获取着某些东西。

    这边正热闹着,宴席上又来了新的不速之客。

    这次来的是羽林中郎将郑卿远,这人不好好地在春庭河畔守着,不知道去什么地方沾了一身血腥子味,冷甲上印着干血,脸上还有划痕。

    郑卿远没来得及卸甲,便带人冲上了宴席,他带来了一位濒死的将士。郑卿远是个急性子,沉不住气,他这般心急口快之人,在郑氏和虞氏中是很少见的。

    他单膝跪地,寒声道:“陛下,臣有事要奏。萧慎西部的蒙尔哈部同时向纵锦关、西陇关发兵,红缨将军已经带领天州守备军和虞家军,守在了大徵西北部的边境,绝不会让蒙尔哈部的铁骑踏过边境线。”

    后半句话,他自己说着都心虚。

    去年天州大旱,百姓的庄稼大多颗粒无收,北部的粮仓被杜氏和陆氏控制着,虞红缨多次上书求粮,到头来求得的都是些没用的绸缎。就是马革裹尸,也用不上这种光滑亮眼的琅苏锦啊。

    郑卿远继续道:“只是,红缨将军守得了天州但是够不到常边郡。纵锦关的位置特殊,西临长常边郡,东临临边郡,南部就是纵锦山。过了纵锦山,便是上京。纵锦关虽然有常边郡的守备军守着,可是军无主将,便不成军,臣请命去纵锦关,守常边郡!”

    殷宣威面色一沉。先是东平关失守,干越的边城告危,紧接着萧慎的蒙尔哈部突袭纵锦关,西陇关,大徵的北部边境线漫长,萧慎想从东边西边各开一个口子,两面夹击,中间便是离上京最近的常边郡和临边郡。

    康政帝在位的时候,大徵与萧慎交好,边郡也太平了一段时间。稷安帝上位后,大徵西部的蛮邑的胡人隔着久寒山脉也要闯入夏豫和天州,并且带来了很多蛮邑的邪术,搅得夏豫和天州人心惶惶。因此,稷安帝封锁了大徵通往蛮邑的通道,这样一来,蛮邑的胡人便往北走到萧慎,再入大徵。迫不得已,稷安帝便一锁再锁,把萧慎通往大徵的通道也给封了。

    萧慎地域极北,冬日草原变荒原,他们缺衣少食,早些年需要依靠大徵的粮食和衣物才能过冬。稷安帝封锁萧慎与大徵的货物通道后,萧慎三大部族的可汗联手,向稷安帝遣送了一封结盟书,意在提醒大徵不要忘了与萧慎的盟约。无奈的是,这些年大徵的天灾人祸不断,境内百姓本就衣不蔽体,食不饱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粮食供给萧慎。

    自打稷安帝驳回了萧慎的结盟书后,萧慎的三大部族便时常侵犯大徵的边境,求不来就抢,抢不过就打,从此往后,边境每逢冬季,便没有安稳日子了。

    郑卿远不仅要兵权,还要钱和粮。杜卫一听,临边郡的杜家军也饿着呢,人人都眼馋北部的粮仓,可是那哪是北部粮仓啊,那根本就是一座又一座干瘪的麻布袋子堆成的荒山。

    杜长空看了一眼杜卫,杜卫点了点桌案,让他老实待着。杜卫出列道:“陛下,老臣认为,东平关的状况,要比西陇关危险很多。萧慎的三大部族,唯有东部的弘吉克部的兵力能与大徵的军队一较高下,至于西部的蒙尔哈部,北部的利戈部,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的兵没有经过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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