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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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她又抛出两件议案,一是任命郑玉莹出任刑部司官,重新编修大周律法。晏青碰上郑玉莹的事,一概避嫌,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但祁无忧说到要改订税法时,他站出来说:

    “建德二年,田税已经由十之其五减到了十之其三。臣以为一时不宜再减。”

    “律法上是已经减到了十之其三。但田主、官绅所得仍有十之六七,上缴朝廷的也不过二十之一、三十之一而已。”

    “正因如此,陛下将减轻田税的进城放缓,才是为农人的实益着想。不然,富绅为确保家财源源不断,只有不惜一切吞并征敛。百姓失去土地,就更加无以为生了。”

    晏青身后是许多的豪门贵胄,祁无忧本也没指望他会大举赞成。不过她到底让他评驳了一番,心中正不悦,问:“公孙,你的看法呢?”

    公孙蟾正魂不守舍着,此刻竟揣摩不到上意,跟着说了一句:“臣附议。”

    祁无忧重重地拍了一下御案。

    她早就瞧出这些男人因为夏鹤感情用事,心里本就有火,哪里会因为他们神伤而心软。当下怒道:“平时你们串通一气,互相遮掩,我当你们同心同德,也算好事一件。但是上了金銮殿都敢心不在焉、玩忽职守,我要怎么相信诸位平时尽到了为人臣的本分?!”

    祁无忧这番指桑骂槐,对晏青的不满也溢于言表了。

    公孙蟾站出来跪下,神情是少见的冰冷沉郁:“臣知罪。”

    祁无忧岂会看不出来他在负气,当即怒道:

    “就知道臣、臣、臣!除了‘臣知罪’、‘臣遵旨’,你们还会说什么?!”

    其余人都不知她突然哪来这么大的脾气,称臣又怎么成了罪过。不过用鼻子想也知道,定跟夏鹤脱不了干系。

    他一回来,什么都不一样了。

    但为平息祁无忧的怒火,众人还是齐齐跪下,一同说:“陛下息怒。”

    谁知她又说:“跪什么,都起来!以后谁都不许再跪!”

    这句气话传出去,御史台的上谏就开始连绵不断: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废了尊卑礼仪,无异于乱了伦理纲常。跪礼绝不能废。

    祁无忧登位头几年,只是兴办官学,重修经史,最多再改建一下军制,并未引发文臣们极大的不满。但她这些年来改吏治,修律法,才一解决徐氏这一心头大患就着手轻田税,使逐渐被排挤在外的前朝旧臣愈发不满。朝堂之下,一时波云诡谲,反对声起。

    偏偏这个时候,一向对祁无忧言听计从的公孙蟾突然硬气了一回,自贬出任朔州知府。而且是非走不可。

    不知情的人当他恃宠生骄,要挟君王。而祁无忧吃软不吃硬,很快准了他的调令。

    晏青乘轿来到公孙府上,只见门庭冷落,与夏鹤那边是截然不同的景象。几曾何时,这里也是一样的车水马龙。公孙算狠下心舍弃京中的荣华富贵了。

    “我以为你向来玩世不恭,”晏青看着公孙收拾行囊,说,“原来竟一样动了真心。”

    “没有什么用。”

    公孙蟾也以为自己不曾动过真心。一直以来,还乐得隔岸观火,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甚至无所谓向祁无忧引荐形形色色的男人。因为迟早有一天,魅力无边的女皇不难发现,他们和他并无什么不同。他们妄想占据她身边唯一的位置,企图得到她全部的迷恋,无一不是因为爱慕虚荣。

    若非她位高权重,身居九五,这几个男人还会为了她不顾体面地大打出手吗。

    不会。

    可是夏鹤的回归令他改变了想法。这世上或许有个男人是例外。

    公孙蟾不同意薛妙容说的,什么十年的谋算,十年的棋局。

    任是夏鹤再武功盖世,惊才绝艳,有这十年的经营,十年的磨炼,才能成就今日威震天下的雍西总督夏在渊。而祁无忧这些年历经宫变夺权,反对她的人生生不已。无论是数不尽的遇刺,还是生产那道鬼门关,只要她一步不慎,早就命丧黄泉了。

    祁无忧当年把夏鹤放走时,当真能料到今日的珠联璧合?他们二人再怎么自命不凡,也都是肉体凡胎,何曾有这等跨越十年的神机妙算。

    不过是命该如此的天姻,心有灵犀!

    公孙蟾这些年为祁无忧效尽犬马之劳,浸淫了无数才子佳人的小说。但任何缠绵悱恻的故事,都不及现在令他怅惘。

    “她这回改田税决不是以前那些小打小闹。而且我走了,王怀就会回来。”他转向晏青,点到即止,“你好自为之。”

    晏青看向他,目中幽光明灭。

    王怀回来,能没有他的手笔?

    *

    夏府经过月余的修,雕梁画栋焕然一新。夏如陵是府上当之无愧的少主人,小小年纪已经能为夏鹤执掌中馈。新府修成,她志得意满地带着夏鹤游逛。

    夏鹤还是这府上的二公子时,不曾仔细看过这里的一草一木。他像一个待嫁的少女,只在此处客居了数月。

    他走到自己居住过的庭院,不由驻足。云窗雾阁,草木葳蕤,繁盛的景象和十年前大不相同。

    曾经他须得以命换命,才有资格踏入的府邸,如今祁无忧说赏就赏了。

    这时,夏如陵说逛累了,父女二人便坐到了临水的亭台边上喝茶。她变出一张名帖,说:“过两日宴请的宾客已经定好了。”

    夏鹤接过来,略扫了一眼。

    夏如陵拟的名单涵盖了京中显宦,晏青之流都在上面。她还把祁兰璧放在了首位。

    夏鹤怕她准备了什么花招,特别交代:“到时郡主过府,不必特别礼待。”

    “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她吗?”

    夏鹤跟她说不明白,总之不答,接着往下看。

    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名字中间,有一人的姓名各外刺眼:

    贺逸之。

    夏鹤将名帖递回去,指了指这个人名:“把他去了。”

    夏如陵又是一个:“为什么?”

    “这里不欢迎他。”

    “可这个贺逸之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皇城里的人都说他是万岁的心肝宝贝呢。”

    一声“心肝宝贝”无疑刺激了夏鹤。他的神色骤然沉凝,口吻冷厉地说:“姑娘家满嘴市井里的污言秽语,成何体统。”

    夏如陵费力不讨好,无故让他骂了一通,心里委屈又生气,“你瞧不起人家以色侍人,自己又高明到哪里去了?进京那么久了,心上人还没来瞧你一眼呢!”

    说完,不给夏鹤再训斥她的机会,提着裙子跑出了门。

    夏如陵年纪轻,虽有颗玲珑心思,处事却不够练达。她没进过宫,还不晓得宫宴上的腥风血雨。平时又被夏鹤宠惯了,这回脾性上来,非背着他给贺逸之送了请帖。

    夏府设宴当日,祁无忧仍在宫中和郑玉莹钻研周律。薄暮时分,宫女蹑手蹑脚地点了珠灯。这时,祁无忧才从案牍中抬起头来,吩咐传膳。

    她留了郑玉莹一道吃,还戏谑道:“夏在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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