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平城: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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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觉得自己真脏,配不得阿耆尼”

    拓跋聿犹豫半晌,还是将她心头一直似有还无笼罩的阴影诉与她听,“我”

    “陛下可是忘了,先帝‘骤病’那日,是臣率兵入宫的?”

    冯初抿唇,陈年旧疮就这样被她直喇喇地撕开,展现在拓跋聿面前,“先帝岂是昏君?臣当日所为,可算光明磊落?”

    拓跋聿垂头不语。

    “任城王允,陛下叔父,臣之知交。”

    冯初说此话时,身子竟也微微发起抖来,“当日,我就在永安殿前,弯弓搭箭,指着他。”

    “若论对不住,我冯初才是第一个对不住的,若论心狠也是我心狠。”

    骤然昭显的往事将拓跋聿怔得猝不及防,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冯初拉离了怀抱,凤眼中满是憔悴与疲惫。

    “陛下如今知晓了真相觉得臣面目可憎么?不觉得臣也不过是烂泥当中一庸人么?”

    她不惜撕开自己的创口,只为抚平拓跋聿心间愧怍。

    拓跋聿瞧出来她的心思,忙与她相拥,渴望如她对她般予以慰藉。

    “臣非完人,亦非神子,凭此事,来日怕也到不了佛陀跟前。”

    冯初由着她抱着,语气沉闷,“当日纵是不得已而为之,臣也不推脱当日之过,不推为逼不得已。”

    “陛下不恨臣,也该好好看看臣,好好看看这宫阙万间,直视心底野心。”

    “天下江山,唯难渡己。”

    冯初身形轻晃,说完这些,喉头蓦地涌出一口腥甜──

    “阿耆尼!”

    第80章 炬灰

    ◎我此处,与她也是相通的。◎

    沧浪洪波,身后功名一把火。

    “臣弹劾京兆王冯初,目无法度,屡违宫禁”

    宋直在朝堂上朗朗念着拓跋聿叫他找出来不痛不痒的过错,朝中全然是诡异的寂静。

    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是如何想的。

    太皇太后铁腕手段,当今圣上沉静内秀,拓跋琅的死,都不消多少造势,就能轻易地被扣在冯芷君身上。

    诚然,她也不甚在乎。

    唯有一点疑虑在拓跋聿心中盘桓,那一日,她是想白绫赐死拓跋琅的,然而等端着白绫的宫人进去,拓跋琅已然中毒。

    也不晓得是他自己早知天命,还是

    罢了,总是尘归尘,土归土,再计较这些,也无甚意义。

    拓跋聿捏了捏眉心,今日是她登基以来第一次屏风后未有太皇太后的身影,冯初则告假在家

    她赐死拓跋琅那日晨,冯初急火灼脏腑,肝胆震颤,呕血殿前,拓跋聿急忙召了太医来,说是要好生养着。

    偏生这人醒来,第一句话却是请她废自己的王爵。

    “冯家,太皇太后已是掌权十数载,臣之父兄皆为公侯,臣之姊妹,亦嫁王侯,如此显赫,臣还忝为王爵,深感不安。”

    “请陛下,降臣爵位。”

    冯初伸手紧握住她,两相执手,轻柔地抚过拓跋聿的脸颊。

    拓跋聿贴着她掌心温热,二人心意总归是相通的,冯初此为,一是为削弱冯家权势,变相削弱太皇太后,亦是为保全冯家。

    二是为拓跋聿来日整饬朝中爵位铺平道路。

    三来,更是做戏要做全,既然将残害拓跋琅的事情扣在了冯芷君身上,便该惩治冯初,以暗示朝中,是何人所为。

    贬斥完她后,她二人又该在人前避开彼此了。

    否则哪里算是做戏做全。

    拓跋聿愀然,冯初见她面露不舍,欲开口再劝,不成想她握着她的手,“好。”

    冯初愣怔,面上显露出的释然与安心,“陛下英明。”

    拓跋聿的心再度狠狠抽疼起来。

    她握着她的手,说:

    功名爵禄,不过大江东去,过眼烟云,无甚惜哉。

    与亲不义,亦难容于佛前,地狱诸苦,理所应当。

    最可惜,此身无能为薪,焚炬成灰,照大魏长明。

    大魏长明、大魏长明

    她怎就不是风中炬?她单薄瘦削的脊梁挑起了半个大魏,更燃亮了拓跋聿此生年岁。

    拓跋聿那日扑在她怀中,哭得泣不成声。

    她如此优柔,怎好作一国之君?

    拓跋聿涣散的眼瞳再度凝聚起来,直视群臣。

    “宋卿,言之有理。”拓跋聿下令拟诏,“降京兆王冯初为侯,夺其九锡之礼,封邑暂不降等,照为两千八百户。”

    “任城王府的王妃和几个孩子任城王的长子承袭爵位,都接入宫中,加以照料。”

    至此在暗地里扰动了大魏数年的宗嗣之争落下帷幕,未来的新君,十有八九是自任城王的孩子中择了。

    “散朝罢。”

    “这天好热,知了都叫个不停,叫几个人将知了粘了,拿去曲池里头喂鱼。”

    拓跋聿将手上的奏疏默默一合,面上带不出任何表情。

    底下的宫人连连称诺。

    紫乌端着一盏冰酪,搁在拓跋聿案上,蜂蜜混着牛乳冰砾,带着浓甜。

    拓跋聿抿了抿唇,喉头微动,“朕不喝这个,赏你了,去取盏放凉的栀子水来,朕以后喝那个。”

    紫乌怔愣,拓跋聿自小就喜食甜味,换牙前更是还因此坏了两颗牙,今日怎突然不要这牛乳蜂蜜做的冰酪,转头要饮同

    原是如此啊。

    “诺,婢子谢陛下赏赐。”

    紫乌端着冰酪的漆盒下去,不多时盛了盏栀子水出来。

    拓跋聿小口小口地啜饮完,呆怔地望着有些发暗的杯盏底出神。

    半晌轻声道:“往后,朕殿中只备栀子水解渴。”

    无能相见,便以此慰藉相思之苦罢。

    “王妃身子可还好?”

    拓跋琅被赐死,王妃正身怀六甲,当日得此讯息,几度昏厥,多亏几位太医加以医治,方保平安。

    “还好,婢子近日瞧了,王妃已然能够下地走动,还偶尔会趁黄昏时分在庭院中与王子、郡主们玩,就是难免伤怀。”

    拓跋聿敛了眉眼,神色复杂:“多派些能用的人在王妃周围,朕不愿他们再受风波。”

    “诺。”

    紫乌应道,顿了顿,“婢子听闻,王妃欲为腹中还未出世的王儿取名为祒。”

    拓跋聿的眉头倏地颦起,“哪个‘祒’?”

    “礻部祒。”

    时‘祒’、‘绍’同音,道武帝次子名绍,自小凶狠,其母贺夫人犯错,将被道武帝处死,拓跋绍连夜潜入宫中救母,弑杀道武帝,最终为其兄所诛。

    取与长辈同音之字,已是犯了讳,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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