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GB: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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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臣临阵叛投,带着王女母亲的兵符转投了连年欺压北狄的狗皇帝,还射了她两箭。

    一箭毁了容,一箭穿过了手臂。

    这在北狄不是秘密,而是众所周知的血仇。

    刹那间,他们松开了拉着南狼的手,南狼霎时冲上前去,砰地一声,狠狠地给了楚睢一拳。

    这一拳的力道作不得假,楚睢当即被打得偏过头去,他垂着眼睛,发丝凌乱,却未曾还手。

    他不想来害她。

    半晌,擦去了唇边血迹,慢慢地,终于道:“……我只见她一眼,远远的。”

    “你做梦!听见了吗,想也别想!你做梦!”南狼听罢,又勃然大怒,几个北狄人吓了一跳,一边手忙脚乱地拉住他,一边狠狠地盯着楚睢,口中道:“不能打了,再打出人命了!使臣死了是大麻烦!”

    “我以后不会再来了,”楚睢涩然,他走上前一步,生平在外,他从未服过软,如今站在这里,打不还手,露出了几乎是恳求的神色,“只看看她,哪怕一眼,我就回京,再也不回来。”

    他不会再有回来的机会了。

    皇家玉牒上添上了“楚睢”两个大字,犹如一道密不透风的网,年年岁岁,日日夜夜,从此以后,世间再无楚太傅,唯有秦王君。

    从前生死不由己,此后苟且熬一生。

    不配,不该,不能。

    这颗心分明比什么都轻贱,却在赵亭峥面前扮了半生君子皮骨,她恨他,她恨他入骨。

    楚睢自知此生不配再见她,可跳动的私心,渴求着最后看她一眼。

    他已经是风雪中孑然独行的旅客,浑身的血肉都被冻僵,唯有心头一处还温热着,固执地捧着一颗苟延残喘不肯断气的心。

    不肯断气。

    ——逃来北狄,见她一面。

    楚睢闭了闭眼睛,浑身抖得不成样子,固执得像攥紧糖纸的孩童:“就见一面,我会走。”

    一面相见,他用了一世的离经叛道来换。

    他回不了头。

    南狼盯着他半晌,嗤笑一声:“行啊。”

    楚睢已经全然麻木了,闻言,有些意外,有些茫然。

    他这三年里,一日日地被困在城头的大雪里头,每次一睁眼,就是手里握着的弓箭。

    射偏一毫,赵亭峥死无全尸,射偏一寸,楚家满门牵连。

    三年过去,至今手还是抖的。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南狼冷冰冰地盯着他,半晌,开口道:“不过,有条件。”

    陡然北狄一众骚动起来,惊异地看着南狼。

    “我给你个机会,”南狼沉声说,“明日午时,我会同她来山下跑马,你站在山崖边上,远远地看一眼。”

    楚睢的脸在隐隐约约的昏暗之中愕然抬起来,南狼继续道:“看完这一眼,你便死了这条心,此后无论发生什么,你即刻回京,生生死死,与北狄再无瓜葛。”

    他说罢,收回了脚,居高临下地站着,将楚睢的颤抖与苍白收归眼底,又冷冷道:“小爷不怕你有非分之想,相反而之,正想堂堂正正地叫你看清楚了,你早看见了早死心,日后战场相见,血债血偿。”

    楚睢垂下眼睛。

    “……”半晌,他听见自己声音干涩,陌生无比,“多谢。”

    众人从楚睢开口便陷入了震撼与呆滞中,听南狼语气带火地连骂带砸,终于从这你来我往的纠纷里咂出一股陈年纠缠的酸甜苦辣来,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楚睢,又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南狼。

    南狼冷哼一声,转回头去挨个点了一圈儿:“看什么看!话先说好,今天的事儿敢叫老大知道,小爷给你们皮揭了!”

    当然不敢,北狄青年们连连摇头。

    南狼将火铳捡起来,脚踹了踹安知武死不瞑目的脸,嗤了一声,转身要走。

    明日午时,能见到赵亭峥。

    霎时间,心头又悲又喜,仿佛呛了一碗装着芥末的油盐酱醋,登时逼得眼泪夺眶而出,楚睢低下头,攥得指节生疼,紧接着,潮水般的恐慌又扑面而来,细细密密,针脚般砸着他。

    赵亭峥现在有了新的身边人,活得应当妥帖又自在,南狼理直气壮而理所当然地站在她的身边——三年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

    他只恨自己修养全无,竟放纵心里头钻出了一枚带刺的藤,它分明咎由自取,阴暗又不见光,却擅自扎在他空无一片的心脏处,结出了一枚血淋淋的果。

    潮水一卷一落,一喜一悲,涟涟冲刷着他摇摇欲坠的神经。

    楚睢想,幸好是明日午时,若是再耽搁几日,只怕是没等他煎熬出来,人先疯了。

    杯盘狼藉,殿中血气,南狼一时手快杀人,而守将的死还需报官处置,楚睢低下头,心头难熬,却告诫自己强行镇定下来。

    正事仍是耽搁不得。

    他俯下身从尸身上翻找安知武的随身印信。

    写阵亡报告,如实录下今夜情形,处理安知武手下将士……

    深吸一口气,他开始在心头有条不紊地安置一切,怎奈手抖若筛糠,连搜出的小小印信都拿不住,一颤,从他手中一路滚到了案下。

    楚睢神色一紧,匆忙地伸手去够,手啪地摸到了冰凉的玉石,他急急地捏住,手往回抽时,叮当一声漏了出来,与此同时,门口嘎吱一响。

    熟悉到陌生的声音如同天降的霹雳,轰然将他定在了原地。

    “大晚上的找不见人,怎么跑这儿来砸店了?”

    楚睢瞳孔猛地一缩,浑身血液陡地凝固。

    那涟涟冲刷在心头的微澜,终于转瞬间变成的滔天的巨浪。

    “……你,你,哎,你怎么来了?”南狼的声音手忙脚乱,霎时一片空白般。

    南狼怕什么呢?该怕的是他才对,楚睢无力想。

    “送小卢来首饰店挑新簪子,正无聊,恰好听人说你在这里砸店,所以过来赔钱了。”她不轻不重,熟稔而玩笑,“伤着哪了没,谁给你这么大的气受。”

    她似乎拽着南狼的哪里,叫他发出了一连串又撒娇又委屈的叫声,南狼顾不得其他,慌里慌张地堵在赵亭峥面前。

    只是异常徒劳。

    不能让她见到楚睢,南狼的直觉拉响震天的警铃,心里砰砰只跳,赵亭峥见到楚睢,一定会发生什么他恐惧见到的事情。

    她还是一路走了进来,军靴敲打地板,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犹如一口敲在众人心头的丧钟。

    迈进门的刹那,赵亭峥停住了脚步。

    楚睢茫然地抬头,看向了她。

    “……”

    死寂,一片死寂。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空白,天榻了般的空白。

    “……”赵亭峥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楚睢缓缓地站起,站直了身体。

    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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