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君王: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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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的雪夜,想到她被兄长粗暴地塞进马车之前,她挣扎着最后望向跪倒在雪地里的情郎的那一眼,媜珠的心还是会痛到抽搐。

    或许她最无法原谅周奉疆的,不是这些年他对她身体的玩弄侮辱,而是他毁掉她婚姻、改变她人生的那一刻。

    她的一生,是在那个雪夜里被人骤然更改,走向了另一条她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更让媜珠绝望的是,其实在她恢复记忆之后,她便已经很清楚地认识到,她不会再和张道恭做夫妻了。

    ——她不可能再和他有任何男女之情、有女子对夫婿的爱慕之情。

    因为从周奉疆对她做的那些事里,她已然通晓男女之事,明白了夫妻之间到底因何而被称为夫妻。

    失身与兄长后,在床榻之间,她绝望地发现自己无法再想象出她和任何其他男子做这种事情的样子了。甚至只是想一想,都让她恶心得想吐。

    包括她认为她曾经深爱的情郎。

    她对他没有这种感觉。

    同样的,虽然她没有立场指责他纳了别的妾室,可只要她一想到,男女之间那样亲密无间的事情,他也曾和别的许多女人做过无数次,她也会感到恶心,她无法想象自己会去接触他的场景。

    所以,即便她费尽心血和努力逃出兄长身边,一心想要跑去岭南,想要见张道恭,她也并不是为了和他再续前缘。

    在她心里,张道恭终究还是她旧日的友人,是她生命里一个重要的故人。

    过去在冀州,他们也是青梅竹马,情意深厚,他陪她度过许许多多美好欢愉的岁月。

    哪怕阴差阳错做不成夫妻,为了旧日的那段情意,她还是愿意去见他一眼。

    只一眼而已,就当是了结她心底多年来的执念了。

    他们之间的姻缘被毁已成定局,她无法更改既定的事实,就只能尽可能自己去结束这场执念的根源。

    或许再见他一面,她就能彻底从过去的梦魇里走出来了。

    因此,当面对施氏姐妹抛出的问题时,媜珠只在短暂的犹豫后便答允了下来。

    “当然,我好不容易逃出来,不就是为了能和他再见一面?”

    施氏姐妹压下眼底对赵皇后的怜悯,笑着应了下来:

    “是,那咱们明日早晨出发,大约夜间就能到地方了。待娘娘和建德皇帝陛下见过面后,我们姐妹再护送娘娘与建德皇帝同往岭南去。”

    这天夜里,媜珠向这家的老妇人借了热水,将自己身上多日来车马劳顿中沾染上的尘土给清洗干净,甚至还特意不嫌麻烦地洗了头发。

    到底当年他们分别时,正是彼此最风华正茂的年纪里,在媜珠记忆中的张道恭一直是那个年轻温雅、风度翩翩的洛阳王孙,而她希望在他的脑海中,她也是当年最美丽的模样。

    她将自己梳洗了一番,想要尽可能体面从容地去见他。

    翌日清晨,媜珠与施氏姐妹一同辞别了两位老人家,驾着马车继续赶路去。

    整整一个白日里,因为过分的激动和心底那莫名的忐忑与不真切感,媜珠在马车中静坐了一天,一言不发,滴水未进。

    直至这日的黄昏时分,薄暮冥冥,施氏姐妹驾着车带媜珠进入了夔州的州治所奉节县城内。

    夔州地处长江三峡之处,其城又雄踞在瞿塘峡口,形势无比险要,自古历来是川东军事重镇、兵家必争之地,亦巴蜀之门户。

    入奉节后,她们一路往城东而去,在临近长江边的一处驿站中停了下来。

    施氏姐妹指着那驿馆的大门与媜珠说:“娘娘,建德皇帝已在其中等着您了,您可进去了。”

    她们入县城后路上耽误了点时间,这会日头已经下山了,夜幕渐渐笼罩天际,一片昏暗中,媜珠的心跳忽然加速,让她整个人有种下意识的强烈不安感。

    这一切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反常。

    媜珠回首望向施氏姐妹:“你们确定是在这里?他……他如今的身份,即便是要见我,怎么会选在这种驿站里呢?这不是太危险了吗?”

    施二娘轻笑:“娘娘不必忧虑,一切有穆王殿下安排,不会叫人起疑的。娘娘,您想见的人已经在内等着您了,您快进去吧。”

    媜珠深深呼出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底的不安感,对她们微笑谢过后,终是提着自己的裙裾一步步踏入了这间驿站内。

    这驿站的结构并不复杂,她步入主院内,见左右厢房都关着,惟中间正房留了一道门缝,心知张道恭必是在那等着她了。

    她知他现下面临的艰难处境,所以更不想满面忧愁地去见他,让他看了之后再觉凄凉,她希望自己还是欣喜的,快乐的。

    所以她努力回忆着从前他们在一起时那些欢愉之事,让自己面上露出了满心欢喜的笑容。

    她一步步往里面走去,一边轻声唤他:“六郎,六郎,是我。”

    六郎。

    上一次她这样唤他,又是什么时候呢?

    是在偷偷出嫁的那个雪夜里,她穿着嫁衣坐在花轿中,依偎在他怀里,对他说:“六郎,六郎,我害怕。我怕我兄长会追来,我怕我不能顺顺利利地嫁给你……”

    她的手终于触到了那扇微凉的木门,而后轻轻地推门而入。

    在进入房内的那一刻,媜珠的神经其实已经警觉了起来。因为她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嗅到了那个男人身上的气息,是属于他兄长的气息。

    自古天子大多御用龙涎香,而媜珠更喜苏合香、沉香和玫瑰的香气,故她闲暇时将这几种香料融在一起,调制了“龙懿香”,之后变成了长安宫中定制,专供帝后二人所用。

    这是独属于他们两人会用的香气,独属于他们的味道。

    这个时候,她怎么会在这里闻到这龙懿香的气息呢?

    媜珠颤抖着在这昏暗的房间内又轻唤了一声:“六郎,你在吗?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说话?”

    她话音刚落,“哗”的一声,似乎有人扯下了什么东西,是蒙在夜明珠上的黑布被人揭开了,偌大的房间顿时明亮了起来。

    媜珠眨了眨眼,而后她便看到了令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这个房间里,一直都有两个男人在等着她。

    她看见了那个被她抛弃的兄长,也看到了她曾经的情郎。

    周奉疆身着墨色织金的帝王十二章衮服,配大授大带,气定神闲地仰首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而他脚下踩着一个被五花大绑、以屈辱姿势捆成一团的削瘦男人。

    和媜珠惊恐而不敢置信地眼神对上后,周奉疆轻轻哼笑了下,足下用力,几乎将跪倒在地的那个男人的脊背都直接踩碎,那男人随即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媜媜,在外时日颇长,你可有想念兄长?”

    “媜媜,过来,到兄长这里来。你要见的人,兄长替你找来了,你可以过来仔细看看他现在的样子。看完了,就和兄长一起回家,好吗?”

    媜珠脸上的血色在那一瞬间退得干干净净,连唇边都变成了一片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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