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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蝎小说www.moxiexs.net提供的《诗吟刀啸》 140-150(第3/17页)
贯的明朗笑意,但神色郑重了许多,“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我当时好像说过,这世上唯有善恶才有明确标准,譬如杀人劫财为恶,扶危济困为善;但美丑从无准则,每个人看法都不尽相同。其实,悲喜也是一样,每个人会为之痛苦和快乐的事情并不相同。舍迦想要的快乐是什么,只有她自己能够决定,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能替她做主。”
只要不涉及自己,在别人的事情上,颜如舜一向看得通透。
凌岁寒心慌了起来:“谁替她做主了……”
“我只是忽然心有所感,随便说一说而已。”
“心有所感?”
“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就挺不快乐。但你不愿说,我们便很难猜出你的想法。”
“连我自己都不懂我的想法。”凌岁寒苦笑一声,这次没和她们说一句告辞的话,便转身而去。
当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之中,颜如舜才回到尹若游身边坐下,沉吟道:“话虽如此说,但我倒能理解她,她们之间的困境太难破解。”
尹若游道:“我们之前好像聊过这个话题,你不赞同弑君,对吗?”
颜如舜道:“天子死于非命,诸侯群臣争斗不休,必造成天下动荡,苍生何其无辜。”
倘若在以往,什么天下什么苍生,尹若游自认为与她没有半点关系。此时她看向前方被月光笼罩的万紫千红,不由得想起阮翠,又想起无日坊的众多百姓,秀眉微微蹙起,沉思良久:“人迟早都是要死的,如果储君之位已定,新君又能镇得住朝堂,无论老皇帝何时死,也不至于便天下大乱吧?”
说着侧过首,她一只手臂搭在颜如舜的肩上,与颜如舜几乎额头抵着额头,唇边笑意带了几分狡黠。
“要不,我们帮阿寒报了仇,便一起浪迹天涯吧?”
那如晚霞一般的琥珀色眸子太过明亮璀璨,颜如舜出了一会儿神,才轻声道:“你不是很喜欢昙华馆吗?”
“那是因为有你们在。”尹若游又一转身,身子直接躺在毛毯之上,而头则枕在了颜如舜的腿上,遥望着漫天星光,“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天涯处处可为家。”
拐弯抹角地说话是很累的,从前那个八面玲珑的尹若游其实已紧绷着精神活了十几年,如今能在一个人面前无所顾忌地直抒心意,她很享受这种放松的感觉。
颜如舜道:“但当今天子是舍迦的祖父。”
天家是没有亲情可言的,古往今来王孙贵族同室操戈骨肉相残的例子不要太多。偏偏谢缘觉与众不同,她的外表有多冷,内心便有多柔软,她这样的人会完全不念亲情吗?凌岁寒杀了谢泰以后,她对凌岁寒能毫无芥蒂吗?尹若游愣了一下,也很快意识到这一点。
颜如舜低着头,手指轻抚过尹若游如瀑的青丝:“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
尹若游也望着她:“什么?”
“我这几日就过得很快乐,我活了二十几年都从不曾有过的快乐。像我这样曾经作恶多端的人,上天都愿意赐我新生,凌岁寒和谢缘觉当然值得更美好的人生。”颜如舜此时声音轻柔得仿佛能抚平一切伤痕的晚风。“她们分别十年都还念着彼此,我希望她们能有一个圆满结局。”
昙华馆内东西南北几个小院子,凌岁寒不看道路,随意而行,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谢缘觉卧房门口。
令她不禁一怔。
房间里似乎亮着灯,看来舍迦还未睡下。但凌岁寒不敢敲门打扰她,伫立原地许久,旋即才慢慢坐到了门口的台阶上,左手托着腮,思索起方才颜如舜之言。
谢缘觉确实还未睡。
窗边一张书案上,铜灯跳跃着橘红色的火光,她坐在灯火旁,将之前她画的那一幅昙华馆夜宴图拿了出来。这画才画了一半,还未全部完成,但也能让她瞬间忆起那夜的万灯如昼,忆起阿螣的水云舞,重明的飞花扇戏,还有……凌岁寒给自己披上的衣裳。
人死留名。
这是她从前的心愿,而不知是从何时起她心中愿望又多添了一个,她希望当她死后,她与颜如舜、尹若游、凌岁寒之间的情义,也能够在这世间留下一点证明。
所以,这幅画,必须要在她大限将至之前、悄悄离开她们之前完成,再将它留给她们。
颜尹凌三人并不知道,这段时间,只要谢缘觉身体还受得住,她都会在入睡前拿出画卷画上一会儿。可惜这两日因为那枚重新出现的玉兔吊坠,她心绪纷乱,只画了几笔,想起白日凌知白所说的“再等一两天,望岱等人大概便到长安”,也就是说极有可能,再等一两天,自己便能知晓真相。
谢缘觉反而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心情,这幅画这会儿实在画不下去,放下笔,静坐片刻,忽拿过自己放在一旁的包袱解开。
她的包袱里还有许多画。
都是过去十年她在长生谷所绘。
长生谷的生活太过安静,静得有些无聊,是以谢缘觉每日除学习医术与修炼菩提心法以外,闲暇之余的乐趣唯有读书与作画。书册上所记载的各地名山大川的风景,都让她心生向往,于是她还保持着从前在长安家中时的习惯,根据文字描述以及自己的想象,将她心中广阔天地全画在了纸上。
而除了这些山水风景,那十年时间,她也从无一刻忘记过凌澄,常常担忧凌澄安危的同时,便也情不自禁画了不少凌澄的画像。
当然都是她记忆里幼年的凌澄。
可是长大后的凌澄究竟是什么模样,她在梦里也未见过,又能从何处知道?
谢缘觉心念一动,忽另取一张新纸铺开,提笔蘸墨,本来想试着画一画凌知白的样子,但她与凌知白的接触其实不算很多,尽管清楚凌知白的相貌,但这会儿对方并不在她面前,她无法观察对方的五官细节,注视着案上白纸,半晌不知如何下笔。她索性不去想凌知白,不去想这世上任何人,仅仅凭着一种直觉落笔描绘。
如此一来,那支笔反而像有灵魂似的,在谢缘觉的手中,如行云流水,渐渐在纸上勾勒出一人眉目。
她的笔又遽然一顿,腾地站起身来,盯着那画中之人,满眼不可置信。
为什么……为什么适才自己脑海中明明谁都不曾出现,然而一旦落下笔,自己画出的却是凌岁寒的模样……
电光石火之间,与凌岁寒相遇以后种种的经历,还有那平日里凌岁寒的一言一行与一举一动,都如海浪潮水般全部涌进了谢缘觉的脑子里,似菩提顿悟,令她的灵台瞬间清明。
我早该明白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苦求所谓的证据,不如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早该明白的……“啪”的一声,谢缘觉手中毛笔落地,心口剧烈地疼痛了起来,仿佛千万支银针同时刺入她的心脏,她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后退了两步,身子一软,摔倒在地,背脊撞上角落的柜子。
房门外的凌岁寒陡然听见屋内传来的闷响,脸色一变,迅速起身推开门,一眼望见蜷缩在角落里的谢缘觉。
“舍迦!”她蓦地奔了过去,半跪在谢缘觉跟前,不知所措,“你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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