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天跑路了吗: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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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甚至发哑:“我不想你日后后悔……”

    裴昭抬手,拭去少年眼尾斑驳的泪水。

    “那我若选第一条呢?若我只愿解黄泉竭的毒,年寿不永,日后先你一步而去……宁宁可否会后悔?”

    “行之!”

    宁离声音近乎于尖利,抬手捂住裴昭的嘴,不许他继续再说下去。他本以为无论裴昭如何选择,自己都能泰然处之,然而当真听到从裴昭口中说出,却是一阵难言的疼痛。

    “不会的。”他嘶哑道,“我不会使你有事……但凡我活着……”

    裴昭的眼眸几近于温情:“宁宁,人力有时而尽,何况天意从来高难问[3],又岂能事事如意?”。

    他被逼得哭了,雪白面上泪痕交错,目光模糊水痕斑驳,实在是可怜。

    为了自己这身病已经见过宁离落泪好些次,唯有这一次,是裴昭刻意逼迫。

    臂膀上的手指犹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明明谈的是自己的生死,可狼狈不堪的,却是怀中的少年。

    “宁宁,你想要我的回答是什么?你想我走哪条路?我亦不想一朝选错,日后只能空留余恨。”

    “你告诉我,嗯?你要我怎么选?”

    “……”

    他们在石阶前坐下,在冰冷的阵法前,依偎做一处。

    宁离颤抖着开口,他彷佛从手指到嘴唇都在发抖,那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力气:“我……我想要你重修。”

    “我找到了‘日月之明’那一卷,你……能不能……废功重修。”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挤出来的音节,更不知道,牙齿发颤,那几乎已经如同气音。

    却如此清晰,一清二楚的,印在了裴昭耳底。

    微凉的唇在额角落下一吻,裴昭并未曾有半分迟疑:“好。”

    一锤定音,破去所有旁徨与犹疑,碾过所有萧瑟与不安。

    然后他开口:“我不知其中有何种艰险,教你如此迟疑,如此害怕。但我既答应你,便会全力以赴……宁宁,‘山河永固’是皇城用以迎敌的大阵,全力发动时,或可教无妄境陨落。”

    “我教时家大郎为间者,传去青鸟,上皇与蓬壶暗中苟且,只怕李观海不日便会赴京。废功后我怕心神无力,无暇外顾,将这座阵法托付给你,可好?”

    宁离泪水涟涟,被吞没在了唇齿间。

    他喘|息道:“好。”。

    五更天,夜色将明。

    时逢廿五,内侍传令出,陛下偶感风寒,龙体欠安,今日罢朝。

    医者提着药匣快步踏入,正经过奉辰卫大统领,瞧见他眼下一片深青,怕是一|夜未眠。

    萧九龄颔首示意,禁宫之中,处处安排妥当。然而见得医者,仍不由得踏前一步,沉声问道:“孙先生究竟有几分把握?”

    孙妙应淡淡道:“尽人事,知天命。便是没得把握,也得向死求生。”

    那话听得人只大喘气,萧九龄深深望他一眼,蓦地行了个庄重的大礼,旋即,沉默侧身,让开前路。

    式干殿中,帷幕深深,那里间安静得很,因着为天子居处,常年汤药不断,清苦滋味飘飘浮浮。

    年幼药童铺开一列金针,浸泡在褐色汤药之中,再一根一根擦拭干净。

    孙妙应拈住金针:“此番落针,便再无回头之路。”

    裴昭缓缓一笑,却是越过他肩膀,看向更往后一处。为给医者腾挪位置,宁离站在床尾侧,手中倒提着一根潦草的物事,一瞬不瞬。

    “先生请施针。”他洒然一笑,似安慰,却沉着,“我意已决。”

    孙妙应老目清明,手起针落,须臾,正正刺入了心口要xue……

    昨夜不曾下雪,今日着实是个好天气,天光明朗。

    碧海燃犀灯悬在高处,那奇异的冷香,几乎将所有药味都盖住,彷佛身至海上,碧波无恙,万里澄明。

    画屏之外,宁离背身而立,身前是万千金光,身后是深宫重重。

    孙妙应不许他看,将他赶了出来,只教他在外间候着,这一会子,不许去碍事。

    他挣扎不得,也反抗不得,只能立在窗前,一声声,盯着滴漏流逝。

    迟迟不曾有脚步声响起,只能听见金针入肉,那一点细微的破皮声音,那应该是连下了二十七针,周身大xue俱已封住,下一步,下一步是什么……

    心神恍惚,不知是怎的,却想起来离开夔州那日。

    滟滪堆前江水滔滔,师父接了他孝敬的三筒烧春,却让他想,修习武道究竟是要为了什么?

    握着手中的那把剑,又是为了什么?

    他总要知道自己为何而握剑。

    宁离从前不以为然,执剑便是执剑,就像喝酒就是喝酒,听风就是听风……哪儿还有那么多乱七八糟需要思索计较的?

    可如今他明白了。

    他要保护一个人。

    病骨支离,神容憔悴。内有生父不慈,意图生乱,外有强敌环伺,虎视眈眈。他要在那些豺狼虎豹之间,将人保全。

    行之是入微境。

    可除却那一次在滁水渡口,为了自己将解支林击溃,几乎半点也看不出来。

    那或许是韬光养晦,藏锋敛锐。

    但那更是身骨被伤得太深。

    昨日夜里,那话语彷佛还在耳边回荡:“宁宁能够重修,我为何又不能废去功法,从头再来?”。

    窗边金光渐染,宁离自荷包中取出了那一粒柔软的种子,拈入了手中烧火似的棍子。须臾,便似融入其中。

    原来那手握的一处有一点小小的凹陷,结着穗子,悬着颗佛珠。却被宁离拈了些尘土撒进去,也不知是怎的,将那对穿的凹陷封住,倒像是天然契合种子的居处。

    他将那根不起眼的棍子放在窗下,缓慢落指,日影流光,彷佛与他指下真气凝结做了一处。

    行之说,想知道全盛时候的他是什么模样?

    山河永固如今在他手中,自大雍开国之后,历代掌管者不过通幽、入微,再无一人有无妄境修为。

    “可我也想知道,若无百病侵袭,若无恶煞缠身,行之又应当是怎样的风采?”

    第105章 黄芪鲫鱼汤 脉滑,往来流利,如珠滚玉盘

    105.

    忽然间听得内殿一声低喝:“阿离!”

    宁离霍然起身,大步如风,翕忽间便入了内殿。但见孙妙应在床榻一侧,额上汗水涔涔落下,天冬在旁忙不叠扶住。显然那一番施针,对医者的消耗也颇深。

    明珠数颗,照亮榻上光景,解开的单衣平铺在旁,裴昭双目微阖,周身大xue上,插满金针。

    宁离上前却不敢上,一双眼眸转过,只定定的看着孙妙应。

    “你来收针。”孙妙应一语定音,“……同时起针,不可有毫厘之差,否则余毒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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