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难哄,那不哄了: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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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传了出去,可太皇太后,仍旧是站在窗边,看着院中的红梅,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回过身去。

    在将来漫长的岁月中,太皇太后都不会想起儿子死前那悲绝的神情,可是,那让人心碎的声音,却仍旧遗忘不掉。

    仁宗留下的那句话,竟成了一句谶语,这皇家的诅咒。

    这是那个懦弱帝王给她的诅咒啊!

    他们陆陆续续在冬季离世。

    她送走了丈夫,送走了儿子,送走了敌人,如今,轮到自己了。

    唯有血,才是争权的代价。

    她从不怨恨自己是女子,她到死怨恨的也只是,她当初瞎了眼被那隐忍的虎豹欺骗。

    她没有输,若她再年轻一些,她不可能斗不过他。

    她对陈怀霖道:“你才该是皇帝,是祖母对不住你。”

    陈怀霖被太皇太后这突如其来的话晃了心神。

    她在说些什么。

    她在说些什么!

    别说这样的话来逗他了,这一点都不好玩。

    陈怀霖道:“皇祖母别说了,皇祖母病了,是连脑子都不清楚了吗。”

    太皇太后只是摇头叹气,她只是一直不停地重复道:“你难道不觉古怪吗?乔砚,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分明才是你父皇最喜爱的孩子才是,他怎么可能会不立你为帝呢?”

    看着陈怀霖越发崩溃的神色,可太皇太后竟是笑了。

    她道:“乔砚,不要不信,他抢走了你的位置,是他抢走了你的位置啊。”

    你看看你,还整日整日地去和他兄友弟恭,还毫无保留地为他做事,任他欺负,他的一切,就连你喜爱的女人,那都该是属于你的。

    乔砚,夺回来好吗。

    毕竟从一开始,传位诏书上写的是吾子怀霖,而非,五子怀衡。

    他的一切,本都该是你。

    恨吗?怨吗?

    陈怀霖看着太皇太后那哀老的面庞,他抓着她的手不受控制的用力,好像都要将她那本就单薄的指骨捏碎,他下颌紧紧绷着,忽问道:“那为什么一开始是我,后来又不是我了呢。”

    “皇祖母。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没有打乱他的思绪,反倒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正是因为太过清醒,身上都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一样寒。

    太皇太后毫不避讳地说出真相,她似乎是还想要在击溃陈怀霖的心神上留下更浓墨重彩的一笔  :“是我啊,霖儿。”

    “当初是我,逼了你父皇改了诏书。”

    殿外的寒風十分凛冽,这场春雪来得突然又急切,有摧枯拉朽之势。

    仁宗死前怎么都看不清的母亲的脸,可若是看清了她就知道会有多可怕。

    太皇太后那张脸上,尽是贪婪,一直到死,也仍旧不愿隐瞒她的巨大野心。

    陈怀霖是最亲近她的一个子孙了,她年老势衰之时,也只有他一直侍奉在身旁,只有他一直在宽慰着心情不大好的她。

    可是,她在濒死前,却给陈怀霖留下一个足够让人心折的消息,她死了,也不想他们安生。

    黑暗中的动物没有感情。

    黑暗中的动物没有感情!

    一切都是为了利益,一切都是为了权利。

    誰步入了这个名利场那都是一个样。

    谁步入了这个名利场那都会被毁成这个样。

    陈怀霖的眼神肉眼可变的发生了变化,眼中的光芒似乎也随着太皇太后的气微一点点退了下去,她快没气了,说出了这件隐藏近十年的事后,再没有能支撑她呼吸的东西了。

    死前,他看到陈怀霖嫌恶地看向她。

    看到陈怀霖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

    而她,一点点地没了气,可是,那双眼中反泛着势在必得的、诡异的光芒。

    红花开了。

    紫禁城又死人了。

    实际执掌了政权的几十年的女人,便这样在一个风雪夜中悄无声息地咽了气。

    此间一片死寂,阒无人声,只能听到风疯狂拍打门窗的哐啷声响,殿内的烛火分明不曾被风刮到,却仍旧抖动得厉害,陈怀霖那投在墙壁上的影子,颤抖,颤抖

    父皇生病的那段时日,他去看过他,他仁爱的大掌,一遍又一遍地抚着他的额头。

    他什么都没说,他什么都没说,仁宗什么都说不出。

    他从始至终,就是父皇最满意的皇子。

    陈怀霖不知是在殿内坐了多久起身,他身上不知为什么冷得好像动弹不得了。终于,他直起了身,往外殿去,那外头的老嬷嬷匆匆迎了上来。

    陈怀霖淡声对她道:“皇祖母归天了。”

    他的语气极其平淡,平淡得没有一丝感情,这和从前的那个陈怀霖截然不同。

    他的皇祖母死了,他那最敬重的皇祖母死了。

    可他竟没有一丝伤痛。

    可老嬷嬷也再来不及在这这情形去多想些什么了,只得慌忙赶去里殿。

    不多久,就从里面传出一声哭声。

    “娘娘归天了!”

    *

    等太皇太后身死的消息传到了乾清宫的时候,陈怀衡刚好就要抱着妙珠入睡,两人晚上也闹了好一会,方才妙珠哭哭啼啼闹着要和陈怀霖叙旧,陈怀衡答应了她后,也终是肯老实睡下了。

    可才歇下没多久,卿云就从殿外匆匆赶来。

    她轻声唤醒了陈怀衡。

    她在这个时候找来,想来应当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陈怀衡松开了怀中的妙珠,起了身,随手拿了件外裳披上,就和她去了外殿。

    卿云道:“陛下,太皇太后娘娘崩逝了。”

    陈怀衡听到这话,并没有什么意外的情绪,就连眼皮甚至都没抬一下。

    她差不多是到时候了。

    这个年岁,一场病就轻易能夺走她的性命。

    况说,今夜陈怀霖匆匆入宫,想来也是她那里有话想要去吩咐,只是也不知死前是给他留了些什么话。

    不过陈怀衡猜,大抵也只能是些死前也不叫人安生的话。

    她就是个死也不肯停歇的性子。

    陈怀衡最后还是动身去了一趟寿宁宫,她死了,他也总是不好不出面,身后事怎么着也要安排一下。

    太皇太后他一直是不放在眼中的。

    他没有仗着年岁欺负人,如果说年轻也算优势的话,那太皇太后在朝中积攒的势力呢?在政治场上,年长才一直是占便宜。

    只是,从被她选择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她已经输了。

    只要给他找到时机,他总会翻身。

    他确实赢了,毫无疑问地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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