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里: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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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这样俊秀温文的郎君。

    视线却端得锐利,像要刺透皮囊剖解内里。

    定州时岁维艰,檀侯的打压搓磨也并非一朝一夕。

    在艰难里练就了深沉的心机。

    可惜,眼前人只是个表面光滑的草包。

    实在不值得多费心神。

    谢世渊把目光收回来,诚挚道:“郎君与我有救命之恩,兵符自当奉上。”

    薛昀激动地倾身:“当真?”

    谢世渊点头,却又面露难色:“只是当初全家罹难,我唯恐兵符落入歹人之手,在逃来幽州之前将兵符藏在了稳妥的地方。”

    见薛昀失望。

    谢世渊补充:“若非如此,当我落入幽州李氏的手里时,那兵符不就保不住了么。”

    薛昀仔细一想,是这个理。

    想起李崇润那厮白忙活一场,又畅快又解气。

    继续厚着脸皮追问:“不知将军可信得过我?将藏兵符之地告知,我好派人去寻。”

    “自然信得过。”

    谢世渊言语温柔,哄孩子一般流畅:“只是我有一事想求郎君。”

    “您但说无妨。”

    谢世渊道:“随我一同来幽州的有三百亲兵。我被俘后失散,幸得郎君所救,不知郎君可否帮我将他们找回来?”

    薛昀一口应下,又回到正题:“那兵符……”

    谢世渊的笑容和煦而真诚:“并非我不信郎君,只是这一路历遍险恶,见识了人心诡谲,不敢冒险。我向郎君保证,只要见到我的亲兵,立即将兵符藏匿之地告知。我自当人质压在郎君手里,郎君还怕什么呢?”

    薛昀张了张口,无可辩驳。

    只有强颜欢笑:“将军说得对,我定会帮将军把人寻回。”他看了眼身侧容色冶艳的缨徽,神色稍霁,高兴道:“下月初七,是我和韦娘子成婚之日,请将军喝一杯水酒。”

    谢世渊抬眸看向缨徽。

    眸光深沉。

    却看得缨徽一阵心虚,偏头躲开对视。

    沉默片刻,谢世渊又说了些恰到好处的话。

    哄得薛昀高兴,颠颠儿地去寻人。

    待他走后,郎中出去煎药,屋中只剩两人。

    谢世渊问:“喜欢他吗?”

    缨徽低头不语。

    谢世渊追问:“那为什么要嫁?”

    缨徽仍旧不语。

    她曾经设想过许多回与阿兄重逢的场景。

    想过要与他诉苦,述尽这些年的委屈。

    可当真见了面,却又说不出口了。

    非但说不出口,还觉心虚。

    特别是阿兄那关切温柔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时,她总忍不住反问自己。

    当年在阿兄身边,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快乐小妹妹。

    离开他不过数年,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

    她真是没什么用。

    谢世渊见她郁郁难言,体贴地没有再问。

    温声说:“你到我身边来坐。”

    缨徽坐到了榻前的笙蹄上。

    谢世渊道:“你将如何救我出来,前情后果仔细说给我听。”

    缨徽双手叠于膝上,乖乖巧巧地照做。

    易州暗云涌动,幽州却已是风雨初歇。

    李崇游兵败后,在部曲护卫下携家眷出逃。

    李崇润占据中枢。

    下令封锁城门,因而李崇游绝无可能出逃,仍藏匿城中。

    李崇润派重兵日夜搜寻。

    李崇游躲无可躲,自缢于城野荒郊的一间农舍里。

    他终于有时间,静下心来,理一理内帏之事了。

    寝阁窗牖半开,榴花早就谢了。

    螺钿平脱的菱花镜台前,摆着描彩釉的白瓷圆钵。

    有一只开了盖子,露出早已干涸的胭脂。

    没有桃花的娇艳,像风干的血渍,无比狰狞可怖。

    李崇润盯着那里看了许久。

    心想,也许这就是他和缨徽的关系。

    已经扭曲丑陋。

    只不过他不甘心,非要装进昂贵精美的盒子里。

    粉饰成两厢情悦的模样。

    他坐在两人曾共度长夜的床上,命侍女们内外搜索。

    没带走的东西都摆了出来。

    所有他给她的钗环头面、绫罗衣裙。

    当初的黄金鱼儿,后来的赤金宝戒。

    全都安安静静地摆在桌上。

    李崇润将宝戒拿起来。

    那抹蓝光幽暗流转,颇具讽刺意味。

    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物件,还是送不出去。

    他珍重地将宝戒收起来,又去翻动其他的东西。

    还有几件高兆容做的婴儿小衫——这倒是可以理解。

    既决定改嫁,当然不能让薛昀知道她有了身孕。

    没准儿那孩子现在已经不在了。

    李崇润陡觉喉间腥甜。

    愤而将妆奁首饰全都扫落在地。

    侍女们万分心惊,匆匆跪了一地。

    李崇润咬牙让她们起来,继续搜。

    记忆中,缨徽从静安侯府带来幽州的几样值钱头面,还有一些贴身的衣物都不见了。

    再就是一些散碎银两。

    两类物品,严丝合缝,看来是早有绸缪。

    在他们花前月下时。

    在他为孩子的到来而欣喜时。

    她已下定决心要离开了。

    也许她怕他输。

    怕与李崇游打仗战败后,作为阶下囚的家眷,她会受苦。

    也许,她打心底已经厌烦透了他。

    李崇润终于吐出了那口血。

    “七郎!”

    高兆容和崔君誉赶来。

    高兆容忙上前查看李崇润。

    给他擦干净血,搂他入怀。

    温声安慰:“姨母早就对你说过,心不在的人,走了未必不是好事。”

    崔君誉在一旁嘟囔:“只可惜那个孩子。”

    高兆容横了他一眼,他立即讪讪闭嘴。

    李崇润安静伏在姨母怀里,如幼时那孤苦伶仃的孩童。

    当年,高兆容和阿姐高兆琼在抄家灭族后,一路隐姓埋名逃到幽州。

    那时两人不过十二三岁。

    与中人之姿的高兆容不同。

    高兆琼生得十分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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