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逑: 60-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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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地流泪。

    宋迢迢毫不留情,转头就要动手,萧偃却是早有预料般,仰起他一直低垂的脸。

    也就是这时,宋迢迢才不得不敛着眼睫,将他整身的线条来来回回认真拓画一遭,她这才发现,这个年近而立的君王,除却威势更盛、病态日重,眉目面貌与少年时并无什么不同。

    虽说接连的乱象逼得他无法安枕,眼皮间泛出淡薄青色,可经他哭过一遭,泪水濯过宝石般的双眸,反而显得他更加清滢、更加冶丽。

    简直像是一只即刻就要倾覆的琉璃单瓶。

    宋迢迢扬起的手突地滞住。

    萧偃抓住这寸息时机,睁着通红的眼眸,用不曾沾血的半边脸去贴她的掌心,一声一声唤她:“月娘、月娘……”

    与此同时,他的狐狸眼略微垂下来,从上望下去,与凤眼一般无二,宋迢迢不禁恍惚。

    萧偃乘机诱着她往回走,待人回到原地,坐在架箜篌的春凳上,他一颗心落回大半,小心翼翼将她圈到怀里,一如护着珠宝的恶龙,弓着腰身虚虚拢住她,细细打量她白润的脸颊,颊边若隐若现的梨涡,以及靠近鬓角的浅淡绒发。

    他窒郁到无法起伏的胸腔循着他的目光逐渐充盈,他感到全身的血脉重新流转,甚至听到自己的心腔开始鼓动。

    好一会儿,他才敢低头,唇珠靠近女郎耳背的肌肤,极轻、极慢地蹭了蹭,一触即离。

    然而辛夷花的香气实在太暖,他一时不能自抑地战栗,眼泪愈流愈多,间或有几滴滑入宋迢迢的衣襟,她晃过神,推开郎子,蹙眉盯着他。

    大抵是见他哭得这般哀戚,愣是没发出丁点儿泣音,甚还用着一张无比肖似先人的脸,她心有不忍,干巴巴道:“别哭了。”

    殊不知这话一出,郎君哭得越发凶,似要将这几年的痛心拨髓都哭尽了,张着喉嗬嗬地喘不过气,整个人顺着春凳溜下来,伏在宋迢迢膝上,照样是不出声的哭法,空留一枚作对的蝴蝶发扣掣掣闪动着。

    任谁见了,都觉着哀恸极了。

    宋迢迢没法避开他,捱了片刻就觉不耐,萧偃人精似的,登时收住声,拭干脸上的泪水,不动声色凑近一些,轻轻偎在她身上,絮絮叨叨说起话。

    这座宅院与原本的宋府相去不远,宋迢迢越过窗槛向远处眺目,依稀见得往年相伴的青黛山川。

    二月的扬州节气最好,清风捎着杏花,圆日似山水画里淡红的钤印。宋迢迢不免有几分懒惫,心说,待一阵也好,横竖眼下脱不开身,她少时练箜篌练得乏了,就爱靠在窗边的春凳上发愣。

    她就势望着远山、闻着杏香,有一搭没一搭的听人讲话。

    说来古怪,这人时而讲燕京的玉兰开得如何盛,时而讲洛阳行宫兴建的水榭适合泛舟,时而讲晋州的刺史夫人新得的孩儿,时而讲她的二兄二嫂在庐州万事安好。

    就是不谈他自个儿。

    宋迢迢不消亲自探问,单单瞧一瞧他泛青的眼眶、颓红的双目,触一触他凸出的骨脊、密布的疮痂。就知他这些年咬牙吞下的长钉深楔。

    他竟只字不提,亦不以此博同情趋好利,与他往日的桀贪骜诈着实不符。

    宋迢迢兀自思量着,就觉身边的人进越一步,她偏过头,看着萧偃一只手怯怯勾住她的小指,另一只掩在暗处的手不容置喙越过她的腰身。

    浑似一条头尾互搏的蚺虵,扭曲至极。

    他的皮囊依旧乖顺,道出的字句全不是这么回事。

    “月娘、元和二年,我病得几要死去之时,太后终于软了心肠,露出先前清理殆尽的马脚,把知晓内情的沈家人推出来,告诉我……你无事,应是用了秘药逃脱……总算激起我的生志。”

    “这些年,我日复一日的寻,日复一日的熬,可是海内宇外踏遍,求不到半点儿你的消息。”

    他说到此处,似是不由自主感到惊怕,收紧臂弯,语带凝噎:“这是、第六年,时隔五年又九月,月娘,你终究还是来见我……你是不是知道、知道燕奴熬不住了……”

    “……见到你前一日,我头疾犯得越来越重,从东洋的船舫出来,险些错手伤了旁人,贤尚只好引着我去屠倭贼,倭贼的长刀几次刿过我的喉管。我全不知,不知缘何去躲。我想、就这般死在刀下,一直在阴曹等着你……说不定,方有重见之日。”

    宋迢迢瞥了眼他喉管处深刻的剜痕,挑了挑眉。

    萧偃观她有所回应,不自觉心头一喜,道:“这些年你不露踪痕,不以真面目示人,幸尔我对你手中的明月弓有所耳闻……就想看看持着这把神弓的‘月师’。”

    他漾出抹饱含蜜意的笑,自顾自喃喃:“你不知我有多欢喜,多欢喜……”

    宋迢迢乜着他,笑不达眼底,“所以呢?上言种种,与我何干。”

    萧偃一僵,目眶泛红,强自扯出个笑,“自是无干的。分明怨我、怨我,俱是燕奴的错。燕奴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月娘不喜的,往后燕奴断不犯了……”

    “但求月娘疼我。”他故技重施,微微垂着眼尾,洇出涟涟的泪光,“求月娘留我在身边,单只留着我,不论其他,将我当只猫儿狗儿都好……”

    宋迢迢早已不吃这套了,挣脱他的手臂,倏地站起身,半眯着眸子盯着他,“猫儿狗儿?倘是波斯猫巴儿狗,我留多少只在身边都无妨。”

    “你这样的,断不能够。”

    萧偃面色霎白,似欲陈情,宋迢迢突变了脸,勾过他的衣衽,与他抵额相对,娇笑着问:“我只问你一句,若是明日,我要与别的郎子这般——坐在一张春凳上,互诉衷肠。你待如何?”

    不等话落,宋迢迢就觉面前人一身筋骨绷得极紧,强装得容色一派清淡。

    宋迢迢嗤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脸颊,“你这类的,纵是作犬,也是疯犬。主家愿意哄你,哄得你服帖,你就奉着主家;主家稍一脱手,冷落你,沾了旁人的毛发气味回来,你就是要发疯的……”

    “我可不要。”

    说着,她退身离去,萧偃先时按捺着不发话,眼看女郎的足尖慢悠悠地,越退越远,再远两步,就要绕过座屏,淡出他的视线。

    “奴愿。”

    他松了口,缓缓撩起衣摆,跪在翅木地板间,一步步膝行到宋迢迢面前,他抬起头,熬得通红的眼盛满女郎的倒影,衬着玉白的肤几多颓艳。

    “奴甘愿,奴能够忍耐,能够做到。”

    “但求女郎怜恤。”——

    月娘:被疯批前夫绑架了?憋慌,看我训狗大法。

    这章有点短短的,下一章拉长战线,写到目标剧情点!正文还有四章的样子,保肥!

    but这两天课业比较紧,等我周五开更,码码码!化身码字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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