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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蝎小说www.moxiexs.net提供的《明月逑》 50-60(第6/21页)
男子听得她这段话,仍是平平静静的,只退身到灯火外,没在阴翳中。
宋迢迢觉得莫名,模糊听到声响,回首去探,才看清他在笑,泪珠霖霖淌过他的双颊,他不堪重负般弯折着脊背,喉中发出间断的呵气声,掩唇的手簌簌颤动,近乎一座冶艳癫狂的塑像。
她免不得畏怯起来,掩着被褥往后躲,趁那人笑得如痴如狂,越下床向隔门逃去,她心如擂鼓,脚步轻而迅捷。
隔门近在眼前,突地一声轰响,被人掩住,萧偃锢着门棂,将她笼在身下,他面上的癫狂之色褪去,在月华下莞尔笑着,一派清霁。
“为什么要是我呢。”他深深、深深望着她,忽然这么说了一句。
宋迢迢怯得发悸,她同样想问,为什么要是她呢?
不过面前人好像就是随口一问,很快丢开,他捧着她的面颊,与她抵额相对,柔柔道:“好月娘,你这说法不对……我们无一不配的。”
“哪哪儿都契合。”
她遍体一凉,巨大的阴影覆下来,激得她惊惧的叫喊,脑中眩晕动荡,所有狰狞至极的记忆涌现逼来,天旋地转间,她俯身呕吐。
她吐残羹、吐清水,临了吐出丝缕的鲜血,吐尽一切秽物与疮痂。
萧偃从极端且浑噩的心绪中回过神来,目睹女郎颓然倾倒,轻飘飘彷如薄纸,他勉力支撑站稳,上前托住她,颤着躯壳,带她踉踉跄跄向禾连的厢房赶。
*
禾连这夜不知缘何格外昏沉,靠着萧偃一针扎在委中才把她唤醒。
她竭力抵抗着困意,为宋迢迢把脉,收回手后,将榻边的团扇砸出去,原要砸在萧偃额上,为着族人的性命荣辱,砸偏了,恰恰擦过他额角。
她没好气的斥道:“她这病本就是心神的问题!你还这样激她!现下旁的无甚大碍,只这郁证,必须得好生调养!”
“你记着!往后万不可这样去招她!”
禾连双足搭在承足上,揉了揉眉心,“你这病态的性子……教你全然与她隔绝,适得其反。”
她无奈道:“你实是克制不住要见宋娘子,就乔装掩盖罢!她这病得循序渐进,哪有一蹴而就的。”
天欲破晓,禾连开过药自去补觉,萧偃熬好药,晾凉些许,一勺一勺喂给宋迢迢,汤药和线香都助眠,女郎睡得安生,他就在旁守着。
他长久凝睇着她的侧颜,睫羽垂落,天光照进来,他取出簪子,重重滑过眉心朱砂痣,不及止血,就用布条缚住。
朱砂痣不见,他立在映着波光的铜盆前,一遍遍临摹、效仿长兄的神态举止——
医学生直接狠狠代入禾连
偃狗没几天好日子了
第54章 卯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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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迢迢彻底记起萧偃并将一切勘破, 是在元月的一个雪夜。
这时节冬日已过大半,车辙压过积雪,停在东都洛城。
宋迢迢所在的这支车马行路迟缓, 向来踪迹诡测, 沿路晃晃悠悠, 遇见名胜古迹就停驻一阵,不像是在带她延医问药, 反而像在出门探幽访景。
晋州的普光寺、汴河的飞艎、郑州的嵩山,一行人依次历遍, 临到年关, 关隘卡口不便通行, 居然就势在洛城行宫燕居下来。
行宫是皇家幸所,寻常庶族岂可踏足,她去问为她诊病的禾连, 但见人眼皮一掀, 满不在意的语气:“我是凉州贺家的长房长女, 太后的侄辈, 有何不可?”
说罢,将新研制的蜜丸攮进她嘴里, 宋迢迢扑棱扑棱睫羽, 咽下蜜丸,这才安心住下。
就是大约这个时候, 她身边多了一名婢女, 这婢女相当之古怪, 比她的羌族侍卫还要高上寸许, 单臂就能挪动一架千工床, 常常整日见不着人影, 即便相见都近傍晚,外间的风雪纷纷扬扬,他穿着单薄青裳,披着肩头的白雪进门。
每每进门,都要给她带一枝花,有时是山茶,有时是腊梅。
婢女生的比许多世家贵女还要昳丽,他肤色洁白,嘴唇宛若红茶花瓣,眼睛是狐狸眼,长长的眼裂,眼尾微微弯起来,望着人的时候像一柄银钩。
很勾人。
她不甚喜爱他的眼睛,更爱看他下半张脸,或是看他戴着眉心坠时的某个神态,某个举动。
她觉得亲切,隐约想起某位故人,就会多同婢女说几句话。
婢女性子静,少有主动开口的时候,他为她挽发,为她簪花,为她补大氅勾线的一角,为她点一盏不明不暗的花灯。
尔后听着雪落声,陪她在深夜弈棋。
宋迢迢臭棋篓子一个,婢女的棋艺却十分好,她明明白白瞧出来,瞧出婢女是个中翘楚,偏要陪着她磕磕绊绊的装臭棋篓子。
这实在有趣,她刻意越下越偏,婢女为应承她,每一步落子都艰难。
许是患病的缘故,她的性子越见疏懒,即便后来大好了,仍是慵僻,对外物不大提得起兴来,只偶尔在婢女面前,她会多下两盘棋,在鬓角多别一朵他带来的花。
不拘是什么花,宋迢迢是爱花之人,容貌鲜妍,配各类花都相得益彰。
有一回,婢女折来一支雪滴花,花形如冰雪滴坠之状,她从未见过,遂要他将花穗晾挂在阑干,他抬手时衣摆滑落下来,露出手腕的刻痕。
掉了疮痂褪了淤肿,仅余朱砂的底色,一个小小的刺字。
她这个位置看不太分明,故问他:“这是谁人的名讳?”
婢女将袖子挽下来,捂着衣摆,很拘谨的样子,“是奴家良人的。”
良人,在民间是俦侣的意思。
宋迢迢应了声,百无聊赖逡巡一番,无事可做,伏在雕方桌上装睡,她不知缘何心里发躁,闷闷的。
严冬的日光惨白一片,不刺眼,蒙在她的发丝、耳廓,让她昏沉,模糊间,她听见婢女在唤她,和惯常的声线不相近,喑哑低沉。
她不吭声,他就当她睡熟了,搬了条凭几在她身边坐着,静静盯了她许久,她险些要睡着的时候,身边人一个侧身,将唇瓣轻轻印在她颊边。
婢女的吻是琥珀香,掺着清淡的广藿苦气,宋迢迢没有睁开眼睛,在心里默默想。
倘使和阿娘说,她属意同一女子成婚,阿娘或会打断她的腿。
可她一早就知道的,婢女高束的衣襟下,结喉醒目突出,他的耳边悬着耳坠子,然而耳垂洁净不见穿孔。
他不是女娥是儿郎。
她难得不讨厌他。
元月的头一日,即是元日春时。
红梅热热飒飒开遍宫墙,雪堆下迎春花枝悄然冒了芽,嫩黄的花苞攀到窗沿,宋迢迢折了一朵,对着日光眯起眼,打量花瓣的细小脉络。
脉络丝缕错杂,仿佛凝成几个小字。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头也不回道:“今夜我要去看傩戏,还要点爆竹、吃屠苏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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