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云为信: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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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等宵小之徒能只尽顾眼前蝇头小利!

    倘若北域失守,南疆尽破,叛军兵临中政城下了,尔等鼠辈怕是只会毫不抵抗,开门投降罢?

    群臣误我,斯佞臣人人可杀之——

    李承安瘫软在龙椅上,看着殿外的飞雪将勤政殿原本金黄的檐角一点点吞噬。

    早朝该散了。

    他挥手让群臣退下。

    *

    大雪纷飞,天空发着黑。

    原本殷红巍峨的宫殿陷进白雪构建的囚笼,什么琉璃瓦、朱漆门、含翠基通通失了颜色,臣服于白茫世界的绝对静默。

    三百年来大周皇宫其实未曾变过,从那些舞榭歌台,亭台楼阁来看,它一直那样富丽堂皇。

    变的是天家。

    二者的关系从美人饰霞帔、英雄戴宝挂,到如今好比瘦小干瘪的老妪裹着红锦在雪地里苟延残喘,踽踽独行,怕是须臾间就要冻毙于风雪。

    剩下那片不变的艳色只能成为裹尸布。

    宜安宫。

    暖阁里没有烧香,只是寻常燃着炭火。不过看起来主人并不喜被充足的暖气圈养着,炉内的炭火已积成厚厚一层灰,只燃着点点火星,却并不叫人添。

    “陛下早朝累了,臣妾给陛下做了羹汤,陛下趁热喝。”宸贵妃沈梦枕捧着白釉碗,立着来迎李承安。

    “梦枕,才生了清清还未出月,怎么竟操劳这些事。”李承安面色微愠,忙拉着沈梦枕坐下,“冬日天寒,你这暖阁里的炭火还足吗?手炉可曾煨着?”

    “臣妾哪里用着学那些娇贵花朵,”沈梦枕嗤笑一声,“臣妾是将门女。”

    “不得胡来。”李承安的嘴角难得翘了翘,摩挲着沈梦枕的手。

    “陛下不喝吗?”沈梦枕将勺子递到他的嘴边。

    李承安接过勺子,欲饮,却又放下,定定地看了那羹汤许久。

    “人参燕窝汤?”他问。

    “正是。”沈梦枕目光敛了敛。

    李承安终究喝了一口,问道:“宫中还有多少像这样的人参?”

    沈梦枕沉吟不语,倒是一旁的掌事姑姑望舒回话了:“陛下莫急,人参的数目还要叫内务府核实了去,才好禀报陛下。”

    “白釉碗。”李承安淡淡的吐出三个字,听不出悲喜。

    “陛下不喜奢华,关心战事。差人把好些宫中瑰宝都送出去换了银两来支援前线。臣妾这里也只留了些素胚,陛下莫怪罪。”沈梦枕伏了一伏,柔声安抚。

    “梦枕,朕没有怪你的意思,这都是朕的主意。”他摩挲着她的手,“你受苦了。是朕对不住你。”

    “陛下哪里的话。”沈梦枕轻轻依偎在他怀里,声音哽咽。

    “你跟朕这么多年,荣华未享,却天天要为杂事烦忧。”他抚摸着她的头发——那头初见时乌亮如瀑的青丝,如今竟也生出银白来。

    他被选中继承大统那年还未娶亲。中政的贵女们一个个头上簪的是美玉稀石,穿的是绸缎锦绣,贵气胜过四月牡丹,九月芙蓉。

    和生养他的边远封地不同。他不喜欢。

    但沈梦枕不同,青发银簪,深色衣裳,眉眼英气,格外脱俗。

    他想选她做皇后的。于是问了旁人她的家世。得知是镇北昭武将军沈凌的女儿后,他便知道无望了。

    他知道即将要走上的是一条什么道路,也知道没有首辅岑时在先帝面前的支持,他走不上这条道路,更知道他欲百官为他所用,必先使岑时为他所用。

    镇北昭武将军手握兵权,不曾在朝堂上讨好岑时,他的女儿不能做皇后。

    而岑时的女儿岑月必须是他的皇后。

    后来他封了沈梦枕做嫔,又一点一点把她抬成贵妃。

    这时正好碰上边疆打仗,朝堂混乱,国库亏空,她自始至终没有穿戴得那样娇贵过,只是从一而终的带着那根银簪。

    想到这里,李承安摸了摸那根熟悉的银簪,社稷的存亡又紧紧绞着他心头。

    他对沈梦枕耳语:“南边叛军已破关中六州,大周开国三百年,这江山竟是要毁于朕手吗?”

    沈梦枕轻轻挣开,低语:“陛下莫要妄自菲薄。若真有那一日,也不是陛下的错。况且如今也不是没有挽救的办法。”

    李承安微微颔首,目光与沈梦枕交织,他知道她想说些什么。

    “内河三郡自有天险,若是强守,定能拖上些时日,只是粮草要备足。镇北将军共有三位,朕会诏你父亲南下。”李承安顿了一顿,“只是这其间必有恶战,你可愿意?”

    “将军为国死。”沈梦枕眼神里尽是坚毅。她眉目本就英气,正色时叫铁甲男儿也能惧上几分。倘若李承安未曾要她做妃,这幅面目,怕是要在军营沙场上才能见着。

    李承安爱的就是这样的目光,他在群臣眼里鲜少能见到的目光。

    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凝重的沉默。

    “清清醒了。”沈梦枕连忙起身,拽着李承安的衣角快步走向摇床。

    女婴生的粉嫩可爱,即使哭闹也惹人生怜。沈梦枕将她抱起,稍作安抚便安生下来。一双乌亮澄澈的眼睛盯着李承安。

    他见了欢喜起来:“父皇来抱,清清,父皇抱。”

    他从沈梦枕手中接过孩子,孩子笑起来。

    李承安笑意更浓了,他仔细端详着:“朕早说过清清眉眼像你。”

    “这么小的孩子哪里能看出来像不像的。”

    “哪里不像?这眉毛比一般婴儿要浓上不少。这只要七八岁,就能看出英气来。”李承安想着,“我们的女儿,不必一味学那些个刺绣女红——”

    “要学大道,要学上两手功夫——”沈梦枕作势打了他一下,“陛下怕不是要说这个?”

    “你不是就这样被养大的吗?若能十来岁便可耍枪舞剑,知四方之事,不比养在深宫不谙世事好许多?这还不够,朕还要她……”

    李承安停住不言了。他逗弄着怀中不足月的女儿,刚来到这世上的生命啊,他已经想到孩子的七岁,十岁,甚至想到多好的男儿才配的上她。

    可大周的气数,已经容不下他想这么多了。

    北部边牧,南方叛军,一朝京城门破,他早已做好自缢殉国的准备,可他的女儿怎么办?这不知人事、尚未享一天公主之荣的女儿怎么办?

    他第一次做父亲,他还有很多没有给她。

    他的目光晦暗了。

    沈梦枕微微靠近,她知道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在想什么,那样的梦魇自她怀着她时,便常常侵扰了。

    父母之为子女计,则为之计深远。

    可像他们这样的身份,又该如何是好?

    而他们也没有时间了——

    **

    青衣密使在落雪的宫道上疾驰,连摔两跤。他迅速起身,来不及骂娘,一路冲向宜安殿,在殿前猛地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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