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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蝎小说www.moxiexs.net提供的《昭昭天明》 30-40(第6/13页)
,登时堂上堂下响起一片干呕之声,众人叫苦不迭。
沈忘的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的歉疚之情,依旧保持着那端正有礼的笑容,朗朗道:“今日学生与众人伏击常氏师徒之时,徒弟常友德正借董大的尸身装神弄鬼,被我们一举擒获,堂下诸位皆是人证,我料常友德抵赖不得。”
沈忘明言常友德抵赖,实则暗讽靖江县令指鹿为?马,县令本就直反酸水,闻听此言更?是勃然大怒,说话?都结巴了起来:“沈忘!你……你……你莫要为?了欺世盗名,便把所有罪责都推到这两师徒身上!他们……他们怎么可能,仅凭二人之力,便能连夜将十具尸身运上茶山?又能故布法阵,设计于?那妖道?现在你又说常友德利用董大的尸体装神弄鬼?”
县令拍着桌子嚷道:“你是不是以为?本官好糊弄!这师徒无非是两个混吃等死的惫懒汉,何来如此通天之能!”
“通天之能?”沈忘笑了,“学生看倒也未必。方才?大人所说之事,若是普通人确实难以完成,可对于?常氏师徒来说,却?易如反掌。适才?学生曾言,这对师徒趁着大疫,北上做死人生意,大人可知?,这二人是做什么行当?”
“速速说来!”
“此师徒正是湘西赶尸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目瞪口呆地看向跪在堂中的师徒二人。
沈忘继续道:“赶尸之术,需得师徒二人,二人先将尸体一次排好,用竹竿穿过尸体腋下,用草绳固定,师徒一前一后抬起竹竿,竹竿中间的尸体便如同自?己在行走一般。而正因竹竿穿过腋下,尸体双手便呈现出?端举之态。竹子本身极有韧性和弹性,尸身缚于?其上随着行进?过程上下晃动,不知?情人观之,恰如蹦跳而行。”
“县令大人,有此本领,夜运十具尸身,是否易如反掌?”
“赶尸人本就熟知?道法,学着道人的样子布下法阵更?是信手拈来。春山曾告知?学生,寒云道人斗大字不识一筐,根本不可能布下石穴中的复杂阵法。大人若还是不信,只要找到常氏师徒与外界的往来书信,略作比对即可。”
“再说回董大,为?了能利用其尸体制造出?尸魃的传言,掩盖自?己谋财害命的真实目的。常氏师徒利用赶尸人处理尸体之法,仅留下董大的头颅和四肢,用竹竿固定,外套一件宽大的罩袍,徒弟常友德躲在其中,装神弄鬼;而师父常新望则见机行事,以锐器取人性命。”
县令已?经听得怔住了,只是大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倒是侍立一旁的师爷,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沈解元,你说的情况的确有可能,但你凭什么认定这二人就是赶尸人呢?”
沈忘早就料定有此一问,朗朗而答:“学生的凭借总共有三点。其一,长相。赶尸一行起自?湘西,师徒相承,绝不外传。为?保守行当之密,走南闯北的赶尸人长相愈丑陋,愈不被人所喜,便也愈加安全。”
“其二,手艺。因为?赶尸需长途跋涉,尸体极易腐烂,为?了能顺利将尸身运回家乡,赶尸人往往只保留尸体的头部和四肢,而用稻草扎制其形体。既减轻了重量,又大大减缓了腐坏的危险。常氏师徒一手扎草人的好功夫靖江县人人皆知?,正也是由此而来。”
“其三,味道。学生初入靖江县,便时不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无论?是这些尸身之上,还是常氏师徒制作的草扎人之上,甚至是常新望的妻子身上,皆有这种味道。学生便询问了堂下的李老丈,得到了一张草药的清单。”
沈忘将清单呈于?堂上:“赶尸人为?防止尸身腐坏,会利用多种草药熬制的汤水浸泡尸体,尸身由此不腐。而其中一味药,正是唯有湘西才?有的高良姜。”
在沈忘条理清晰地分析中,县令终于?缓了过来,他看向堂下垂头跪着的李四宝,不由得怒从心头起。这沈忘仗着有几分才?气压他一头反倒罢了,这老头儿又是什么玩意儿,敢和他一争高下!当下便怒道:“这老乞丐又是从哪儿来的!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吗!”
李四宝抬起头,瞟了一眼县令,翻了个白眼,又把脑袋垂了下去。沈忘笑道:“李四宝说的县令大人不信,那李东璧说的,县令大人信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李四宝,不,现在应该叫他李时珍,也抬起了头,双目炯炯地看向沈忘。他没想到,自?己隐藏多时的身份,终究被这多智近妖的沈解元看了个清明。
沈忘也回望着跪在地上的李时珍,整冠肃容,恭谨而拜:“学生拜见东璧先生,前日里多有得罪,还请先生海涵!”
李时珍也不再隐藏,振衣而立,长髯飘飞,端的是仙风道骨,他朗声大笑:“无忧小友,你是如何猜出?来的?”
尸魃之祸(十九)
沈忘看着面前这位熟悉又陌生的老人, 眉眼弯弯。东璧先生的大名在这?个时代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乃当世之奇人。
嘉靖三?十年, 他因治好了富顺王朱厚焜世子的病而医名大显, 成为了楚王府的奉祠正,后?又进京做了太医院的院判,风头一时无两。世人都以为李时珍好风凭借力,扶云九万里,结果他只做了一年的院判便辞官归隐, 还?乡创立了东璧堂,广医天下人。
在初识李时珍之时,这?位老人风风火火,不按常理出牌的做派就给沈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 他隐约察觉这位老人的身份绝非他自?己说得那般简单。
有一日, 春山晚饭后?腹痛如搅, 躺在床上疼得汗如雨下, 程彻急得要出门?去寻郎中, 被李时珍一把拦住。他取出药匣中的数枚银针, 一扎一抖一提, 不消片刻,春山的腹痛便悄然而隐。其后?, 李时珍又将数种药草捣烂,制成药贴,敷于春山的肚脐之上。没过多久, 春山便眉目舒展,呼呼大睡。
李时珍当时对奇经八脉的熟稔, 对药草药理的通晓,让沈忘从他落拓不羁的外表之下,看到了世所罕见的医者仁心。
而李时珍那独特的针灸手法,也让沈忘心下起疑,这?哪是一方普通的游医能有的本事?
再后?来,当李时珍仅凭一把?稻草上残留的气味,就将完整的草药单子列据给他之时,沈忘就更是笃定了李时珍的身?份。
初见时,李时珍曾在酒桌之上夸下海口,“古有神农尝百草,今有我李四宝书万方,今日二位小友相助之功,日后?必当彪炳史册,百代流芳”。现在想来,非但不是狂妄之言,反倒有点自?谦之嫌了。
但这?些话,沈忘却并不想在公堂之上与众人分享,他只是笑道:“春时有疾,加清凉之药;夏时有疾,加大寒之药;秋时有疾,加温气之药;冬时有疾,加大热之药,是不绝生化之源也,此即为四时。药为珍宝,四时用药,又称四时珍宝。”
沈忘在虚空中轻点指尖,一字一顿道:“四时珍宝,李四宝,即为李时珍。”
李时珍的眼睛亮了,他颇为惊喜地上下打量着沈忘:“无忧小友,你还?懂医理!”
沈忘摇了摇头,温柔的眼神里混杂着难言的怅惘与孤寂:“无忧有故,在勘验之术上天下无双,医理之学也颇有建树,这?些都是她教与我的。”
李时珍抚掌大笑:“既是如此,以后?有机会,老朽可要见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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