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冰: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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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个满面凶光,像是被逼入绝境的狼群;她二哥亦已沉下了脸,平素的闲散早已消失不见,无形的冷锐使他看起来有几分陌生,她看着他严肃地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眉头紧锁着拉着她快步向后门走去。

    这是要做什么?要带着她逃?

    这……这怎么可能逃得掉?

    她惊疑不定,匆忙之间却只能闷头跟着他走,后来却被一个从楼上匆忙走下来的洋人拦住了——那是个个子不高的英国男人,也许是这座洋楼的主人吧。

    他看上去同样十分不安,可却对着白清远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楼梯的方向,与此同时……

    ……看向了白清嘉。

    咚。咚。咚。

    大门被敲响,震动的门板仿佛即将被死神推开。

    白清嘉的大脑一片空白,独自僵着后背坐在洋楼的小厅里等待,而她清楚地知道那些手持枪械的革命党、包括她的二哥,就藏匿在小厅楼上的某个房间里,一旦被发现……这里就会变成凶恶的战场、变成残酷的地狱。

    此时急促的敲门声越发频仍,死亡的迫近正在毫不留情地加速,白清嘉眼睁睁看着那个英国男人走出了小厅、顺着狭窄的走廊去到了门边,拐角的墙体阻挡了白清嘉的视线,可她的听觉却将盲区之内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嘎吱。

    门开了。

    交叠的脚步声渐次响起,还有纷杂混乱的交谈声传进了房间。

    有人进来了。

    嗵。

    嗵。

    嗵。

    一步步走近。

    小厅的地毯上已经出现了对方的影子,幽暗又缥缈,像是一场纠缠不休的梦魇。

    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抬头,看见了一双被墨色浸染的眼睛,像这个至暗的黑夜一样低沉又深邃,曾在并不很遥远的过去平静且温和地注视过她,甚至还曾一度出现在她深夜朦胧的梦里。

    竟是……

    ……徐冰砚。

    第37章 动魄   最深沉处又隐隐藏着一缕风月……

    白清嘉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境下再次见到徐冰砚:她的亲哥哥沦为了逃犯, 而他则作为一个缉捕者出现,腰间别着枪,门外跟着不知多少凶神恶煞的军警。

    他大概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漆黑的眼底生出了一瞬的波动, 眉头同时微微皱起, 莫名显得更加严肃和凌厉。

    “白小姐。”

    他还是向她点头致意。

    她想接话的, 可在那个当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一个犹豫的工夫就错过了他, 他已侧身看向了那个洋人,语气十分冷淡地问:“汤姆森先生?”

    那洋人会说汉语,只是有些蹩脚,此时神情也有些紧张, 答:“是的……军官先生。”

    徐冰砚看着他,目光平稳又刻板,从军装上衣内侧的口袋中掏出了一张特批搜查令, 说:“我奉命进租界搜捕逃犯, 现在需要搜查你的住所,请你配合。”

    说完, 几乎没等汤姆森有什么反应, 已经要下令让还等在门口的军警们进门了。

    汤姆森汗如雨下、脸色陡然苍白了下去,看着面前这位冷漠的军官不知该作何言语,而白清嘉却仿佛已经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响,眼前更出现了二哥满身鲜血的幻象, 她不受控制地从小厅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呼吸已经有些不稳。

    “三少爷——”

    还未想好的话已经脱口而出,她紧紧地看着他,努力想要维系平静, 甚至还想努力露出笑容,从未有哪一刻如此希望自己拥有能左右眼前这个男人的能力。

    可她该同他说什么呢?

    “……我们许久未见了,能否一起坐下喝杯茶?”她紧张又生疏,手心已经出了汗,“至于外面的军官们……你能不能让他们先去搜别家?留些工夫给我们说说话……”

    她二哥说得对,她是平白生了一副勾人的相貌,其实什么撩拨人的手段也不会,此时对他刻意的逢迎显得十分生硬,明眼人一看便晓得她心里藏了秘密,是在拼命掩饰。

    他当然不会看不穿。

    漆黑的眼睛已经默默地观察起了这间屋子,很快就在厅里茶几的烟灰缸里发现了刚刚熄灭不久的烟头,那是华人自产的土烟,可不是洋人会抽的东西。

    屋子里有人。

    他的眉头皱得越发紧,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可抬眼时又撞上了她凝视他的眼神,故作冷静却藏匿脆弱,微红的眼角看起来是刚刚哭过,像一朵即将从枝头坠落的夏花。

    ……她在恳求他。

    他没说话,径直转身向洋楼门口走去,背影消失于走廊拐角时白清嘉的心中涌起了一阵强烈的绝望,可随后她却听到他的声音传来,是在跟他的士兵说:“先去搜另一条街吧,我稍后过去。”

    ……她如获劫后余生。

    三分钟后他们一起坐在了厅里,面前各自放着一杯英式红茶,这光景在将近十点的夜晚看起来总不免有几分滑稽,可于此时来说又显得分外严肃。

    汤姆森先生看出他们要叙旧,已经自发避开了,原本狭小的空间由于只剩他们两个人因而也显得空旷起来,白清嘉抬眼去瞧,只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神情冷清,红茶的热气蒸腾着,丝毫未能减轻他身上军人式的严肃。

    她艰难地找到了一句开场白,问:“……你最近过得好吗?”

    这实在太像套话了,普通又寡淡,说出口以后她就自觉不妥当,唯恐冷场,故而连忙又追上一句:“当时你说要去山东办事,都还顺利吗?”

    这就好了很多,起码让他有话可以答。

    “一切都好,”他静静地看着她回答,“齐鲁一带形势已经稳定。”

    她点了点头,其实没听到什么实际的答复,但也还是“哦”了一声,又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犹疑,问:“上次的事情之后……徐隽旋有没有为难你?”

    这是她真心记挂的事、可不是临时攒出来凑数的,自今年一月别过之后便一直担忧,心想徐家人都那样专横无礼,只怕他会因为她而承受什么皮肉之苦。

    他大概也看出了她的真心,神情因此缓和了一些,答:“没有,小姐不必多虑。”

    的确没有。

    事发之后他就去了山东办事,徐振就算知道了那天的始末也无法即刻将他召回上海,因此只是通电痛斥了一番,警告他不要擅作主张妄动愚念,另外又罚了他一年的薪俸。

    这些都是小事,自然不必说给她听。

    而她听了他的话却仍半信半疑,沉默的男人太过神秘,似乎永远不肯对他人袒露全部真实。

    “那就好……”

    她只能顺着他的话接,顿一顿,又忽然提起:“……我退婚了。”

    这是一句有些突兀的话,即便意义不突兀、说法也肯定是突兀的——她其实完全可以换个方式表达,譬如“你二哥同我姐姐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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