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令(重生):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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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一处沙漠驿站修整。

    此处距离北疆边境不过两?日脚程,再往前,便是大魏军队的大本?营所在?、亦是主帅樊齐的驻扎之地:定风城。

    只是,眼下两?军交战的主阵地已不在?此——三?个月来,大魏军队几乎所向披靡,一扫从?前败绩。不仅赶走了定风城外叫嚣累月的大燕军队,更是一路追击,“痛打落水狗”般,直取早年祖氏在?位时、被?燕人?趁乱占去的雪域八城。

    奉命率军追击的,却并非老?将出山的樊齐,而是年纪轻轻,竟势不可当、几次在?战场上杀出一条血路的当朝九皇子,魏弃。

    白衣小将手执双剑,背负长弓,战场之上,如浴血而生的战鬼。

    所到之处,叫燕人?闻风丧胆,溃不成军。

    前线捷报频传,天?子大喜,下令直捣黄龙,重挫燕军士气。大魏朝野上下,更是歌舞升平、欢庆不止——

    只可惜,丝竹之声、靡靡之乐,终传不到边疆苦寒之地。上京之喜,北疆之忧,犹若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孩子他爹,就只剩这点干粮了?”

    “你?们娘俩吃吧、快吃……”

    沙漠驿站中,遍地可见拖家带口、面黄肌瘦的流民。

    数月未决的北疆之战,已致无数人?背井离乡,被?迫举家搬迁躲避战火。战场一再推进,燕人?不惜放火焚城,也?不愿让大魏军队有增援补给的机会——可他们烧的,抢的,夺走的,全都是城中百姓的家当。

    无论?燕人?还是魏人?,此时此刻,都不过是战乱之下、流离失所的无家可归之人?罢了。

    商队就地扎营。

    那马车上的人?却始终没有露面,似乎料定了沙漠之中,没人?敢对挂着碧色狼头旗的旅人?起什么歪心思。是以,舞乐依旧,毫无顾忌。

    “那可是突厥王的汗旗……”

    “突厥王算什么?还不是平西王的手下败将。”

    “你?小点声、小点声!”

    “怕什么?这群蛮子又听不懂。等我们逃到辽西去,平西王定会庇佑我们……”

    难民堆里?,灰头土脸的少年啃着只手掌半边大的一块馕饼,眼神近乎贪婪地、看向源源不绝送上马车去的佳肴美味——那够他半人?高的羊腿,滋滋冒油的烤肉,飘香的抓饭,还有……

    呃。

    队伍的最后,那瘦骨伶仃的小姑娘,手里?端着一只同样寒碜的托盘。

    上头只一盅汤,一碟糕饼:汤就不说了,平平无奇,但那糕饼之塌陷,颜色之深暗,颇不美观。在?一众美食中,当真显得尤为“惹眼”。

    那小姑娘眼见得就要钻进马车,却不知怎的——似乎也?若有所感身后那道灼热视线,回头来看。

    少年险些与她对上视线,急忙低下头去。

    “……”

    而她四下打量一圈,没发觉异常。

    只觉哀嚎遍野,不忍细看,又拧着眉转回身去,钻进马车车厢

    说是马车,但其实这车的容量,已堪比一间?行走的宽敞大屋。

    时值寒冬,外间?冰天?雪地,马车上燃着几尊铜炉,却丝毫不冷,反而烤得人?暖烘烘的、昏昏欲睡。

    主座上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此刻横躺在?衣衫清凉的舞姬怀中,墨色长辫垂泄一地。

    歌舞如织,笑语不绝,而他星眸微阖,懒洋洋地张口,只等着那舞姬给他喂上一颗葡萄解渴。

    “啊——”

    一袭浅金翻领袍穿在?身上,原是贵不可言的打扮,却被?他嫌热而胡乱扯开前襟,露出半面雪白的胸膛。胸口天?珠长链绚烂夺目,更衬得胸前那玄青色的狼头文身形容可怖、张牙舞爪。

    舞姬娇笑不止,见他似也?乐在?其中,索性把那葡萄衔在?嘴里?,俯身去喂。

    怎料,她还没来得及靠近,那少年却倏然脸色一变、冷不丁挥手。

    “……!”

    一耳光劈头盖脸,直打得她眼冒金星。

    眼泪不觉滑落,人?却被?身旁先?反应过来的同伴拉着、纳头便跪,“王子恕罪!”同伴代她求饶,“王子,阿茹娜年纪还小,不懂规矩……还请王子恕罪!”

    少年直起身来,一脸不耐地擦拭嘴角。

    棱角分?明的轮廓,兼之天?生高鼻阔目的英气长相,本?就有不怒自威之感。

    更别提他此刻脸上阴云密布,指节掐得“嘎吱”作响,一副马上就要杀人?泄愤的表情。

    马车上数名婀娜舞姬,当即都吓得停住动作,顷刻间?跪倒一片。

    ——而倒霉催的谢沉沉,就是这个时候上车来的。

    “……”

    眼见得大家都跪,她也?不好不跪。

    可四面都跪满了,她手里?的托盘又没处放——这加了草药揉成的麦芽塌饼,毕竟是她在?这活下去的身家性命所在?。左右无法,索性先?一溜小跑上前去、把托盘放上桌,这才退到人?群最后,“啪嗒”一跪。

    半点没有寄人?篱下的委屈或难堪,她熟能生巧,跪得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阿史那金原本?紧绷的神情,在?看清她那流畅无比、行云流水的动作后,微妙的一滞。

    而后,碧蓝双眸低垂,眼风扫过面前那碟卖相颇为不佳的塌饼,他忽的招手道:“你?,过来。”

    这种简单的颐指气使的话,沉沉还是能听得懂的。

    也?没扭捏,当下起身向他走去,换了个离他近点的地方跪下:

    她好不容易在?萧家养出来那点肉,如今长途跋涉数月,早已全都还了回去,反而瘦得愈发单薄,原本?合身的衣裳,如今也?显得空落落的。

    从?阿史那金那居高临下的视线看去,甚至能看见她颈后清晰的明暗“交界线”。

    往上,是被?晒得通红乃至皲裂的皮肤,往下,却是一截依稀可窥得的玉白——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这女?人?的时候,她似乎的确是白的。

    哪怕努力做了男人?打扮,可雪白的皮肤和?娇小的身形还是出卖了她:至少,在?突厥,他从?没见过这样瘦弱的少年。

    他们在?大漠驿站中萍水相逢,和?那些惧怕突厥人?的魏人?不同,她听说自己水土不服,上吐下泻,便主动送来了能医治腹泻的草药。

    亲卫们不相信魏人?的善心,厉声喝止她不可上前,她索性现场将那草药煮了,自己咕噜噜喝下一大碗,这才把剩下的交给他们。

    布兰将信将疑。

    最终,别无他法,却仍是喂他服下那药,隔日便见好。

    他人?

    生第一次离开草原,险些一病不起,多亏她从?旁照料,才勉强捡回一条命。

    可因语言不通,两?人?只能靠手脚比划交流,久而久之,却也?生出点难得的患难与共的情谊来。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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