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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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这扶桐宫——”

    他眯着眼去看人,希望将他父王那张神容看得更仔细些。

    因满心里装着燕珩,说出口的话也愈发诚恳。

    他道:“父王,只在您身边,我才是有家的。我没得人疼、更无有人要,只有父王疼我、要我。”

    燕珩便问:“既不想家……那是什么心病?好端端的,却发了烧,好蹊跷。”

    德福问:“会不会是……今日与符小公子一战,激发出了热汗,又淋了雨的缘故?公子脏腑本就不爽利、再有什么伤感,一冷一热,难保不害热病呢。”

    大家都只敢揣测,只有秦诏自个儿,心知肚明。

    这会儿,他只字不提缘由,只抱紧人的手,为着那微凉的温度,拿脸颊轻轻地蹭。

    “再煎一碗药来。”燕珩将他湿帕贴在他额头上,又说道:“还有,赶紧取些冰块来,与他冷敷……”

    德元忙答道:“回王上,扶桐宫的冰已用尽了。”

    燕珩轻皱眉:“什么叫用尽了?”

    吓得一群人忙跪倒下去。

    德福替人发话,轻呵斥道:“王上特许公子入夏,与金殿里一样的份例,怎会用尽了?定是你们这群没眼色的东西,不知深浅,平日里不知道拦着点儿。随公子吃了许多冰,身子才会这样弱。”

    燕珩凤眸一瞥,在满殿惶恐中,不耐道:“罢了。”

    仆从们感激地看了德福一眼,默不作声归退远了去,各自四散忙碌开来。

    德福道:“王上,不如遣人去金殿取?凤鸣宫也多些,就是离得远。纵是腿脚利索,一来一回要费不少时辰呢。”

    燕珩刚要开口,便被秦诏那两声抽泣打断了。

    “呜呜呜——”

    “……”

    德福也微怔,一时不知什么缘由惹住他,只得面露难色,往后退远了一步。

    隔着昏暗影绰,金台静立,上头的焰光闪烁,自有烛泪滚落下来,抛出圆润的弧光,将四处繁杂、漂亮的宫廷用物切割成残影,透照在少年脆弱的神容上。

    燕珩摸摸他的头。

    秦诏哭得更厉害了些。

    燕珩折眉垂视,声息虽冷,却不自觉柔和三分:“我的儿,你哭什么?”

    秦诏呜呜地哭,哽咽着说话时,肩膀也颤抖:“为何、为何扶桐宫……离得父王那样远?”

    燕珩:“……”

    难不成还真是心病?

    秦诏窝在人腿边,额头几乎抵在人膝头上。

    这会儿,他鼻梁斜斜一道伤痕已凝结了浅疤,嘴角血痕化作青紫,泪眼怜人,烧的眼尾都发红…连嗓音,也哑的不成个样子了。

    不知怎么回事,秦诏纵是哭起来,也叫人觉得心肝俱碎,而分毫不矫揉造作——那是实在的眼泪,一大颗滚着一大颗。

    “为何总叫我离得父王远远的……总要走很久,才能到父王宫殿,平日里父王又辛苦忙碌,我常——常常去不得,如今生了病,更是连想也不敢想了。”

    秦诏烧得厉害,抱住他父王的手,抽泣着说话,伤心地都快糊涂了。

    那情形,哭得人心碎。

    德福跟着他们王上伤心。

    可——可离得他们王上金殿和凤鸣宫最近的……便是东宫了呀?

    燕珩先是生了点火气。

    走很久?要那白赏的金銮作什么用?

    但他又想起来,秦诏与他请安,从来都是趋行,乖觉慎重,恭敬个十二分,比亲父王还要再添几分情深义重。

    因而,火气消下去,全滚成了无奈与怜惜。他轻叹了口气,又伸出手去,摸了摸人的额头,因烧得实在厉害,连指尖都烫热了。

    “为这点事哭什么?”燕珩沉默了片刻,才道:“如今生了病,寡人来看你便是。”

    秦诏仍不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父王,我、我这些日子养伤,岂不是去不得请安?……”不等人答话,他又道:“我会乖乖请安、乖乖听话的,您不要将我赶得更远,父王,求求您了。”

    燕珩拿帕子替他蹭了下眼泪:“寡人不会赶你走的。”

    “真的?”

    “自然。”

    听了这话,秦诏这才敢小声道:“那、那……父王,我好难受……您能不能,抱抱我?”

    燕珩微怔。

    不答,也迟迟没有动作。

    [抱抱我……]

    那样恳切地祈求,倏然掀开记忆的阴影。

    这位帝王忽忆起来。

    那年自己害病、也是生了热,趁仆子们不注意,便一路小跑奔到扶桐宫去了。他跑了许久,热的头上生了一层细汗,连后襟都濡湿了。

    他扒着殿门向里望。

    殿里冷清,玉夫人就那样静静地回看他。

    ——隔着两道殿门。

    那年燕珩七岁,既没有唤母亲,也没有露出一个笑来。

    他只是垂低眸光,拿金靴碾磨着落在地上的一片海棠花瓣,寂静到能听见风声自身体里穿过。

    磨蹭许久,他才用一种奇异地、甚至含着期盼的声音,对那位夫人说:“你能不能……能不能抱抱我?”

    玉夫人只是微笑:“你是东宫殿下,要讲规矩。”

    燕珩听见自己骤然冷下去的声音……

    他说:“本宫是太子,本宫命令你——抱抱我。”

    玉夫人仍旧摇头。

    被人拒绝之后。

    燕珩不肯走,只是用一种冷漠到近乎怨恨的眼神盯着她,不发一言。

    ——那日,他是被燕正亲自抱回去的。满宫仆从惊弓似的跪下去,而后,东宫便围满了嘘寒问暖的夫人们,心疼的几度落泪。

    然而燕珩没哭。

    自那之后,他再也没去过扶桐宫。

    直至玉夫人死。

    他没有再去找她,她也从没有抱过他。

    似乎回忆太过幽邃久远,携裹着岁月,在他心底吹起陈旧的风来……以至于燕珩沉默了许久,方才垂下眸光去看秦诏,神色复杂。

    秦诏见他不说话,便轻声问道:“父王,您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终于……

    燕珩伸手,将人捞进怀里,声息淡地像叹息一般:“扶桐宫,以前是我……”

    他将‘母亲’二字咽下去,改了口道,“以前是玉夫人的宫殿。寡人知道,扶桐宫离金殿很远,离东宫……”他缓声道:“应该……应该也很远吧。”

    因为远,所以,玉夫人才从不会去看他。

    在少年人眼里,这样的“远”压在心底,是午后奔逐到满头细汗也无法再跨越的距离。一如远远地微笑、远远地金碧辉煌的冰冷宫殿。

    秦诏窝在人怀里,轻声问:“父王……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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