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道: 10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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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

    “因为,我是既得利益者。”

    “既得利者,自是再无称冤的道理。”江锦书垂眸道。

    “既得利者?”

    江锦书点了点头,道:“难道我嫁给你,享受天下的奉养,这些,不是因为阿娘的权势吗?”

    “我承了益,那么损,自然也该共担。”

    “这是我该受的,否则,对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不公平。”

    “臣子们的奏请,不是诟谇谣诼之词,而是我本该承担的罪名。”

    “请陛下,明察秋毫之末,治罪吧。”江锦书欲如在宣政殿般跪地。

    然她的膝头猛然被齐珩的膝头一击,他握着江锦书的肩头,道:“别跪我。”

    “我说过我能护住你,你为何要这么固执呢?”

    “可你护住的前提是,新法的暂止。”江锦书道。

    “你再等等我不成吗?”齐珩摇了摇头。

    “明之,我可以等,但那些需要新法的人,等不了。”

    “你说过的,上位者不该是荣誉,应是责任,我不想让你的话成为一句空诺。”江锦书定定地看着他。

    “可我也不想你离开我。”齐珩的声音带了泣泪之意。

    “我真的不想。”齐珩再次重复道,而后他不禁掩面落泪。

    “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呢?”齐珩泣道。

    她抚上齐珩的面容,一字一顿道:“兰生幽谷,不为莫服而不芳;舟在江海,不为莫乘而不浮;君子行义,不为莫知而止休。”

    “明之,我有很重要的事去做。”

    “就像当初,你也有很重要的事去做,你的事是为他们做主,我的事是还他们个公平。”

    “这也是,我的道。”

    她将那道罪己诏拿起,弃入火盆中,看着那黄纸渐渐归于灰烬。

    她道:“送我走吧,我不该再留在你的身边继续安享富贵的,我该去赎罪的。”

    江锦书被关进了紫宸殿内室,半步都不得出。

    她知道,齐珩是不肯放她走的。

    数日数夜,齐珩轻吹银匙中的汤羹,他递至江锦书的唇边,江锦书侧首。

    齐珩落寞地笑笑,道:“与我赌气,也要有限度,你这样不吃不喝,身子受不住的。”

    江锦书的唇色很淡,面色也是显而易见的惨白。

    她不喝药,也不吃东西,如今没有气力,只能躺在榻上,根本起不得身。

    江锦书声音有些无力,她道:“你什么时候能送我离开这里?”

    齐珩恍若未听见她说的话般,他笑着提起旁事:“昨夜你睡着了,阿媞她闹得很,缠了我一夜,好不容易哄睡,真不知是随了谁了。”

    江锦书阖上眼,再不去理他。

    满目黄叶,逐渐为银装素裹所替代,大雪缓缓而至。

    谢晏望着内室门,隐约能看见那女子坐于窗边,身躯挺拔,却显得极为阴郁。

    他垂眸道:“她心思郁结。”

    “齐明之,你还要强留吗?”

    “她是我的妻子,这不是强留。”

    谢晏被气笑,道:“可那不是她的意愿,是否强留,你自己心里门清。”

    “我昨日给她搭过脉,心脉薄弱,再这样下去,加上她生产时的病根,恐明年这个时候就要不在了。”

    “齐明之,你当真舍得吗?”

    齐珩蓦地心怯。

    是啊,舍得吗?

    齐珩不由得问着自己。

    可正因舍不得,才迟迟不愿放手。

    废后赐死的劄子摞得如小山般高,他视作未见。

    如今,真的要做抉择了吗?

    他悄然推开门,窗边的女子并未回首,他望着她的背影沉吟良久,他猝然做了抉择:

    “水驿春回时,江宁的梅花开得很美,你,能不能替我去看看?”

    第106章 此去经年

    江锦书蓦然回首, 她道:“你当真肯放我走?”

    齐珩点了点头,他低着头忍住盈满双目的泪水,轻应一声:“你到了江宁, 能折一枝梅萼给我吗?”

    言下之意, 你如今, 心里还有我吗?

    江锦书沉吟良久, 她坐在案边, 注目于面前的越窑瓷壶, 她轻轻抬起那壶,径直将水注入茶碗中,她开口道:

    “一杯水,很澄澈,很干净。”

    江锦书抬起笔, 将墨汁滴入那茶碗中, 霎时墨滴蔓延开,那水渐渐污浊,渐渐染成黑色。

    “现在我加入了一滴墨汁, 不多,只一滴而已, 现在的水变得污浊,苦涩。变化不一定需要经历很多,有的时候一滴就够了, 但是它若想再如从前一样,那便需要很多, 也许岁月漫长会冲淡一切, 过往伤痛渐渐模糊,但那杯水终究还是回不来了。”

    就像, 齐珩逼死了她的双亲。

    她理解,她不会去怪他。

    是因为道义在他那一边,她没有立场去责他。

    然而,她也是人,也会有私情。

    是以,她没有办法原谅他。

    “我们或许还有可能,但绝对不会是现在,倒不如等待岁月将那些伤痕慢慢弥补,直到愈合得可以接受为止。”

    “或许那时,我也便折梅萼给你。”

    “我明白了。”齐珩有些释然。

    “我能,带阿媞走吗?”

    江锦书轻声问道。

    齐珩坐在一旁,他衣袖之下,悄然攥住他膝头上的锦袍。

    他缄口不语。

    江锦书看着他,道:“天下的奉养是有代价的,阿媞,我不想她承担太多,身处庙堂之高,远不如江湖之远来得畅快。”

    齐珩的位置就注定了他这一生都要为天下万民着想,尽管非他本意,他也还是会被迫放弃他的妻儿。

    她不想,阿媞有一天被迫走上和亲的道路。

    齐珩明晓她的言外之意,他蓦地落下一泪,那泪在他的素白袍上绽开,不甚显目,然江锦书看到了,齐珩声音稍沙哑:“好,我让人安排好你们的衣食住行。”

    江锦书摇了摇头,道:“你若安排,那便也不算赎罪了。”

    “我想自己去试一试,这样才对那些无辜的人公平些。”

    齐珩猝然抬头,道:“那样的日子太苦了。”

    人情、地缘,种种夹在在一起,她带着一个孩子,如何能过得好?

    他不能让他与阿娘的旧事在她与阿媞的身上重演。

    “可,别人也是那样苦过来的。”

    “从前有阿娘,如今是有你,以后,我想自己去走。”

    “只有尝过了那些苦楚,才能减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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