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 第122章 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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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吻转瞬即逝。阿萝的手指陡然一蜷。

    她滞坐,似被藤蔓攫住身子,杳渺无息地,扎在初秋的夜里。

    好怪,太怪了。她说不出当下的感受,只觉心口堵得厉害,似有惊慌、鲁莽的稚鹿,踏着潮润的苔石,在林间横冲直撞。

    对于双唇之外的吻,阿萝已司空见惯。

    她的爱侣模样正、骨子歪,生着漂亮、峻刻的眉眼,仍压不住盯她的邪气。她很清楚,他吻她时是如何一视同仁、怎样另辟蹊径。

    相比之下,先前的吻一触即离,不过蜻蜓点水。

    可正是这寡淡、简单的一个吻,因着目不可视、匿迹隐形,便似一簇熔流,灼遍她四肢百骸。

    阿萝烫着脸,埋怨魏玘不知轻重。

    真是个坏家伙。她兢兢业业、助他藏身,他却不管不顾、与她胡闹。

    这般想着,小少女倒是全然忘了:方才,她也报复心起、趁人之危,不顾聂医娘在场,对她可怜的爱人好一番戏弄。

    阿萝瞥眸,瞄向堂侧不远,窥探聂医娘的动向。

    见人浑然未觉,她还惦着上卷的裙儿,便攒出力,把手腕向回一抽。

    可惜,饶是她使了七成劲,依然不见成效。魏玘虎口如锁,紧紧扣她腕骨,凭借近乎天壤的力量之差,捆得她纹丝不动。

    阿萝微咬下唇,两片桃粉绽上双颊。

    她提息又舒,本欲再作努力,忽觉窄腕一空,竟是魏玘主动松了手。

    阿萝喜出望外,不料魏玘如此懂事。

    正要收手时,另一股力道却陡然拽来,卷起柔软的丝缎,将之纳入其中。

    下一刻,裂帛之声骤起——

    “刺啦!”

    如此动静太过微小,未受聂医娘察觉,却清清楚楚、传进阿萝耳里。

    阿萝错愕,不可置信似地,呆呆怔在原处。直到秋凉涌来、徐徐吹她两下,她才终于回神,小巧的双耳也红了透。

    怎么回事?他……他怎么敢的?

    这样的念头在脑里过了一瞬,阿萝的思绪就被掐断了。

    ——魏玘又一次牵住了她。

    有别于方才的静止,他野心勃勃、有备而来,捉她放置膝间的小手,施以不容置喙的力道,迫使她往下一探、向里推去。

    阿萝背脊一僵,心头预感赫然。

    约是受人牵得太紧,她的手也发起烫来,好似燃火的薄叶,几将她自己焚为灰烬。

    她惊慌失措,忙要缩手。可掌侧的力道重得出奇,全然不允她逃脱,一壁抚她柔美的手指,一壁不疾不徐、连亘牵引。

    “窣窣。”聂医娘仍在翻找。

    杏楼烛光煌煌,映出少女垂颤的睫,与漫开的、如秋的赧色。

    阿萝知道,魏玘是世上最了解她的人。携手至今,他已似她肚里的蛔虫,深谙她性子软和、偏爱温柔,便处处捏着她喜好。

    换作是谁,大抵都无法抗拒这样的爱人。

    她力所能及的、为数不多的抵抗,不过是抿紧双唇、把气息压到最小。

    “唔。”小是小,但并非没有。

    听得呜咽,聂医娘停下翻找,就此回了头。

    “怎么了?”她关切道。

    阿萝动唇,才要答,先觉自己纤指一挪、捣散了将出的话语。

    她只得摇头,朱唇抿了又开,竭力按下心房的异动,方才续着气、迸出三字:“无事的。”

    聂医娘有些疑惑,不禁上下移目、观察阿萝状况。

    只见少女垂眸,端端坐于案前,一手垂落、一手压案,娇小的身子浸在橙红的光里,睫羽铺满霞色,脸蛋也红扑扑的。

    ——这样瞧上去,倒是不见什么异常。

    聂医娘放下心,略一颔首,温温应了声,便扭回头去。

    没了攀谈,诊堂回归静谧。

    所有荒唐、隐伏的心事,便也顺势藏身、掩埋进此刻的沉寂。

    阿萝的唇儿漾了白。她杏眸泛泪,漫着一片润雾,凝住幽幽的烛火,觉那辉煌、净透的光也忽而摇曳起来、生生笑话着她。

    为什么笑她?她已经很努力、很小心了。

    她已经很努力、很小心地,捂住独她一人知晓的秘密,让所有声音都烂在肚里。

    若一定要怪些什么,那也不该怪她。

    最该怪的,是魏玘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有习武之人的力道,控她百依百顺;又有君子墨士的风雅,如在教她习字。

    其实,魏玘确是极好的先生,因他了解学生、事无巨细,又有的放矢、因材施教。

    若没有他,她大抵一生都不会知晓,自己那只研磨草药、精于巫绣的小手,脱开习以为常的劳作,竟也能在此刻有过人的灵巧。

    放在眼下的场合,此等细致便让她难以招架,几乎抽走她大半个心神。

    阿萝唇舌凝堵,反复咀嚼着自己的呼吸。

    她垂眸,视线摇曳,扫往木案的纹路,试图顺着脉络、记起所学的知识,借此保持冷静。

    可她的脑海纷乱如麻、不听使唤,去寻从前的医案与脉经,只觉大段文字陡然涌来,无一不支离破碎、语难成句。

    ——天明则日月不明[1],什么来着?

    ——风雨之伤人[2],又是什么?

    阿萝眨动双眸,泪水清凌凌的,越发沁出委屈。

    她瞧见红烛燃烧,一点一滴地驱开黑暗,而她的心便也放在烛上,一丝一寸地烤着。

    “轰隆。”雷声远远滚来。

    时值秋日,几是俄而、众人未应的档子,淅沥的雨已漫洒下来。

    “嗳呀。”聂医娘惊叹一声。

    她直起身,向楼外望去,隐约捕到细长的雨丝,不禁颦了眉、轻声咕哝道:“入了秋,这上京的天候真真是恼人。”

    “这会儿落了雨,我还得找把伞来。”

    说着,她记起什么,声音含笑:“对了,阿萝呀!”

    “我白日时予你那柄竹伞呢?”

    阿萝受人呼唤,精神顿然一紧。她熬得不大好受,却又不得不答,只得嗫着双唇、与聂医娘应道:“我、我给它放在楼……”

    “咿!”正说着,嗓音陡然变了调。

    ——原因不言自明,尽在狭案之下、二人之间。

    只此一息,阿萝的心已悬上喉口。因那声里的绵甜,委实超过从前、出乎她预料,惊得她愈觉腆臊、忸怩不安。

    聂医娘也愣住,多少觉出不对。

    她旋身,朝向阿萝,担忧道:“阿萝,你要不要紧,可是身子不适?”

    阿萝合眸,借着二人相距不近,遮起盈泪的眼瞳。

    “不打紧。”她的声音轻轻细细。

    “聂医娘,那、那柄伞……被我放在楼上里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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