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京城报仇的: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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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沉默了更久,最?后说:“水至清而无鱼……”

    十一郎早晨亲自来大理寺移送供状时,人就?坐在对面。

    眼下青黑,瘦了一圈,狭长眼里泛起阴沉幽光。

    “听听看,七郎。这帮老?油子推来推去,推到二十多年前,你祖父头上去了。”

    大理寺吏人奉上清茶,十一郎冷笑连连。

    “所以,根本没有所谓‘突发’的‘精铁火器倒卖案’。有的只是?一年遮掩一年,掩盖不?知多少年前的旧亏空。官场自成规矩,人人习以为常,库仓武器不?够,紧急赶制就?是?。钱不?够,伸手跟国库讨要?就?是?。消失的整仓库精铁火器去向如何?究竟怎样一点点地消失在岁月长河里,如何在众多眼皮子底下消失的?只要?六部如常运转,谁在乎。”

    十一郎越说越气,愤然抬手砸了茶盏。茶水流淌满地。

    “水至清而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些老?匹夫在隐晦告诫我无需多管闲事!四月里我曾单独提审一位掌管武器库仓的前兵部员外郎,许以重?诺,他才?松口说考虑考虑,当?夜就?暴死狱中,难说其中没有这些人的手段!”

    “七郎,牵扯到二十余年前晏相当?政时期,如何追查?这件事你如何想?七郎?!”

    晏容时的长案上摆得满满当?当?都是?供状。

    修长指节按住面前一份,耐心地挨个翻找着,从纸堆里搜出第二份。

    “稍安勿躁。先看看我家八郎的供状。”他不?紧不?慢地把晏八郎的供状拿到近前,果然一目十行地查看起来。

    十一郎的嘴角抽搐:“什么时候了,你还管晏八郎的事?他在你手里翻不?出浪花,谋害你这兄长的案子往后推一推……”

    “推不?得。八月天?气不?算冷,再推几日,尸身要?放坏了。”

    晏容时几句对话?间已经找到了想要?寻的关键字眼,指节在纸面上轻轻地叩了叩。

    “去岁冬夜晚,当?街拦住八郎,巧舌如簧说动他往外递送消息的,是?一位四十来岁年纪的文士。身高七尺上下,体态瘦削,山羊胡,言谈颇为文雅。——相貌对上了。”

    他当?即吩咐下去:“八郎人在何处?传来上堂。”

    晏八郎正在戴罪立功。

    在大理寺某处审讯室里,昏天?黑日地审人犯,录口供。除了一天?三顿堂食机会能出审讯室放放风,几乎不?见天?日。

    被自家兄长相召,晏八郎像个幽魂般飘过来。

    眼下青黑,比起关在待审小院整天?伤春悲秋那阵,人瘦了一大圈。

    晏容时满意地召八郎近前。

    晏八郎确实能干。有他顶着,自己最?近清闲了不?少。

    晏容时开始每日例行的温言勉励。

    “按理来说,你现在应该罢官待审。但你的运气实在好,最?近大理寺接连排查大案,急缺人手。因此,才?有罕见的戴罪立功的机会放在你面前。八郎,你还能顶得住否?”

    晏八郎强打精神,咬牙说:“下官撑得住!下官还可以做更多!”

    “很好。过去堂下,看一眼角落停着的尸体。”

    晏八郎不?明所以,但人陀螺般转了几日,脑子已麻木了,幽魂般地飘过去,果然掀开白布盯一眼。

    只一眼就?脸色大变。

    连着倒退两步,扶住墙柱,闭了闭眼。

    晏容时露出满意的神色:“所以你们认识。究竟是?如何认识的,如实说。”

    “有劳。”他把晏八郎的供状放去十一郎面前。“亲友涉案,审断回避。”

    十一郎:“……”谁让他不?长记性,一次两次往七郎面前凑,活该他被抓差!

    十一郎面无表情地提笔蘸墨。

    晏八郎的供状又新?添三四行。

    被掐断颈骨而死的文士朱臣年,他不?知姓名,但确实就?是?去年冬日开始和?他接洽,见过几面的“幕僚”。

    朱臣年背后的主人,便是?许诺晏八郎“高升”之?人。

    晏容时把朱臣年的那份供状翻过来,在“郑相”两个字下,提笔画了个圈。

    若无其事把供状扔进一大堆卷宗里。

    值守吏人战战兢兢送上第二杯新?茶时,晏容时另起个话?头,和?面沉如水、查验尸体相貌的十一郎说话?。

    “说起我祖父,老?人家看人极准。曾经有几次笑说点评朝廷崭露头角的后起之?秀,性情,为人,长处,弱点,事后均一一应验。”

    “朝中只有一人,他老?人家看走了眼。这位无论性情还是?处事,和?祖父当?年的预判截然不?同。祖父因病隐退后,还有两三次提起了他。”

    十一郎的注意力被转移过来。

    “晏相当?政时的后起之?秀,如今年岁只怕也不?小了。不?知评议的是?哪位朝廷栋梁?”

    晏容时捧着茶盏啜了一口,慢悠悠地道:“正是?如今的郑相。”

    ——

    傍晚时分?,老?门房颤巍巍把两个灯笼高高挂上大理寺官衙门楣时,一辆马车在官衙台阶前缓缓停下。

    应小满跳下车,搀扶着义?母和?阿织下车。晏家几名长随从马车上提下大包小包。

    “西边请。”隋淼当?前带路,走进大理寺。

    河童巷突发命案,住在隔壁的应家又成了人证,又住进来官衙西边小院。住的还是?同一间小院。

    一回生,二回熟,应家人这次搬进来官衙住,心态比上回自在了很多。

    宫里赐下的玉如意最?先从箱笼里取出,连同观音大士画像供奉在堂屋正中,其他的箱笼包袱再慢慢收拾。

    义?母一边收拾着箱笼一边和?应小满闲聊。

    “咱们又搬进官衙里,七郎晚上会来么?他忙成个陀螺了。”

    “最?近有八郎帮他。七郎这边逐渐腾出手,可以偶尔过来咱家吃饭。如今搬进官衙了……兴许得空就?会来吧。”

    义?母很高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自家兄弟就?该互相帮衬着。”

    但对着眼前摆了满地的大包小包,人又犯起了愁。

    “马上要?回老?家了,咱们还搬来搬去,够折腾的。”

    应小满抿着嘴只笑,高高兴兴地把包袱打开,物件四处放好。

    阿织含着隋家哥哥帮忙搬家时塞来的糖人儿,笃定地说:“阿姐喜欢住这里。”

    应小满刮了下阿织的小鼻子。

    心里惦记着人,嘴上硬扯别的事。

    “肉铺子就?在斜对面,走过去几步路就?到了,做生意方便。就?在这里住到八月底也不?错。”

    义?母不?信:“住在官衙里做人证录口供,怎么做生意?你还能在官衙里杀羊?”

    应小满顿时一懵。忘了这茬了……

    “等七郎过来,我问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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