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升职记: 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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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轻稚点头,左思右想,又道:“若是有娘娘们的家人送来信笺等物,也暂缓递送,等到事情办完再议。”

    弘治帝这急病突然,原用了秘药,还以为可以撑上两三月光景,岂料今日就突然急病,显然已经回天乏术。

    事发突然,只能事权从急,先把二十七日国丧撑过去,只要萧成煜继位礼成,便无须担忧。

    沈轻稚又叮嘱了些许细节,一直絮絮叨叨说了小半个时辰,三人才算把毓庆宫之后国丧期的章程敲定。

    话都说完,沈轻稚吃了口茶,这才在反复纠结中浅浅睡去。

    另一边,萧成煜不用步辇,只带了年九福和他几个年轻力壮的徒弟,一路快步出了毓庆宫。

    过来禀报的公公也是弘治帝身边的老人,名叫李沐,他此时穿着灰白的袍子,满脸都是哀丧。

    萧成煜年轻,走路又快又急,年九福等几个太监只能跟在他身后小跑,就是跑得气喘吁吁都不敢多吭一声。

    这一走就是两刻,待到乾元宫外围的朱红宫墙出现在萧成煜眼中时,他却脚步一顿,放缓了步伐。

    似是怕惊扰了旁人一般,小心翼翼,又有些举步不前。

    李沐见他一直冷着一张脸,似是一点哀伤都无,心里却明白他此刻必定哀伤至极,悲痛无法诉说。

    李沐叹了口气,在他身边低声道:“殿下,皇后娘娘一会儿也要到了,您定要撑着点,还有娘娘在呢。”

    萧成煜眼眸通红,眼底都是丝丝血色,他沉默地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多谢李公公关怀。”

    不过几句话的工夫,一行人便来到乾元宫正门前。

    此刻乾元宫前依旧如同往日那般安静无声,只有一队高大的金吾卫卫看守,就连人数都未增加。

    巡逻的校尉看到萧成煜快步而来,没有阻拦也没有训斥,皆是安静行礼,由统领亲自上前打开乾元宫的宫门,请了萧成煜进入乾元宫。

    萧成煜一行人刚进入乾元宫,身后高大厚重的宫门便迅速合上,生怕有人误闯。

    萧成煜没有回头,他快步往前行去,眨眼功夫便进了乾元殿正殿。

    此刻乾元殿前明间门已经跪了一地的太医,太医们垂眸静跪,一言不发,即便听到脚步声也没有抬头,只木着脸发呆。

    萧成煜并没有过多关注几位太医,他也不去看哭丧着脸的太监们,快步绕过雅室,直接进入皇帝寝宫。

    此时的寝宫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在这血腥味里,还有苦涩的药味,两相结合,让人心头发闷。

    龙床前摆放着巨大的十二幅山河永安紫檀座屏,遮挡了萧成煜的视线,萧成煜看不到病入膏肓的父亲,也看不到他支离破碎的病体,但此刻的萧成煜却再也克制不住,眼泪再度顺着年轻的脸庞滑落。

    大抵听到了脚步声,大太监张保顺磕磕绊绊奔出屏风,那张苍老了十来岁面容便出现在了萧成煜眼中。

    他原是白白胖胖的弥勒佛样子,此刻却肿胀得不成样子,一张脸清白灰褐,透着吓人的衰败。

    他刚一奔出屏风,看到萧成煜的一眼,忍耐了多时的泪水瞬间门倾泻而下。

    萧成煜只看他噗通跪在自己面前,哭着道:“殿下,殿下您可来了。”

    萧成煜根本顾不上去扶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张保顺的衰败,他几乎是克制不住地跑了起来,直接绕过屏风,往龙床前扑去。

    待到他跪倒在龙床前的脚踏上,隔着青纱帐幔往里面看去时,伸出去的手居然都已经颤抖起来。

    萧成煜只觉得喉咙里有什么堵住了他,让他喘不上气,让他几乎窒息。

    但最终,萧成煜却依旧抖着手,一把掀开格挡在父子之间门的帐幔。

    入目,是已经瘦没了人形的弘治帝。

    他今岁不过四十几的年纪,却已满头华发,凌乱稀疏的白发散落在精致的龙凤软枕上,是那么刺目。

    他紧紧闭着眼,面色是惊人的灰白,即便盖着厚重的锦被,他也在轻轻发抖,似是冷极。

    然而他的嘴唇却是鲜红的,那不是健康的颜色,那是被抑制不住的鲜血染红的。

    弘治帝紧紧闭着眼,喉咙里发出呵呵声,他在拼尽全身力气,努力让自己多活一会儿,哪怕只有一盏茶也好。

    萧成煜看到这样的父亲,看到这样的君父,他似被万箭穿心,有人拿着刀子在他心口划着字。

    一笔一划都是痛。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眼泪不知何时停了。

    萧成煜哆嗦着唇瓣,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父皇。”

    他的声音很轻,很哑,宛如杜鹃啼血,哀婉至极。

    但弘治帝却听见了。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用那双发黄的迷蒙的眼睛,看向了自己费心教养长大的儿子。

    他的脖颈已经动不了了,眼睛却还是追随着儿子年轻的面庞。

    他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多好的长子、储君,他健康、聪慧,冷酷无情。

    他是最好的继承者。

    本应痛苦至极的弘治帝,却轻轻笑了一声。

    随着他的笑声,鲜红的血从他唇边滑落,在他灰白的脸上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痕迹。

    萧成煜下意识伸出手去,轻轻擦了擦父亲脸边的血。

    他不敢使劲,生怕一用力就碰疼了他。

    弘治帝目光一直落在萧成煜的脸上,他虽已行将就木,死期在前,浑身疼痛难忍,但脑中却异常清醒。

    他觉得自己从未有一日这么清醒过。

    经年的苦涩汤药麻木了他的舌头,也麻木了他的脑海和心田。

    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他却终于找回了曾经的年轻和清醒。他能清晰看到儿子眼中不敢掉落的热泪,他能尝到口中咸腥的血味,他能感受到鼻尖苦涩的陈腐的药味。

    那是许多年没有尝过的滋味,他不觉得脏污,反而非常珍惜。

    弘治帝抿了抿嘴唇,眼眸里有着即将解脱的释怀和笑意。

    “二十年,”弘治帝声音轻如云烟,却字句清晰,“我同你娘,亲自教养你,二十年。”

    “能教的,都教过了。”

    “以后,家国天下,就在你手中。”

    “你能做,做得很好。”

    弘治帝留恋地看了看儿子,目光却往边上挪去,往屏风外面寻找起来。

    “对你,对楚国,我没有,遗憾。”

    “但……”

    他话音未落,一道蹒跚的脚步声便在屏风外面响起。

    弘治帝眼眸中重新绽放出喜悦,似是二十年前大婚的那一夜,他也是如此满怀喜悦,等待着喜楼上的新嫁娘。

    只一眼,过一生。

    他唯一的新嫁娘,还是赶来见他最后一面。

    他知足了。

    ————

    苏瑶华面色苍白,神情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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