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小面馆: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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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

    沈渺看得又乐又心疼,这天早晚都冷了,这些干活的大人小孩儿几乎都穿着夏时的褂子,还不舍得穿鞋,除了一部分年轻妇人脚上穿着草鞋,男人孩子甚至老妪大多都光脚站在田里。

    不过她再细看,有个播麦子的农人浑身晒得古铜色,身上好似洗过一般全是汗珠,被这秋日一晒,浑身闪闪发光。

    沈渺又自我安慰,或许只穿单衣也可能是活太重了,做起活来一身热汗,都觉不出凉了。

    湘姐儿也跟着东张西望,见那孩子遭打,还挺代入地吓得一缩脖子,嘴里小声嘀咕着好疼好疼。瞧得沈渺暗笑:这等爬草垛当滑梯的欠揍行为,若是叫湘姐儿逮住了,她一定也会干的!

    陈汌挤在湘姐儿身边,坐在摇摇晃晃的平板车上,还闭着眼在小声默背《宋刑统》。

    沈渺也是个口嫌体正直的,邓讼师手抄的两本律法书,她最后还是买了回来,还为自己规划了学习日程——每日睡前记十个条例,这样不出俩月便能看完了!多完美的计划,结果她掀开第一页,没看一刻钟便眼皮打架,睡意汹涌。

    尤其这样睡得还挺香。

    沈渺还深刻剖析了自个:这真不是她的问题。这从右往左、竖排小字还不带标点的繁体字书,她实在看得很吃力。即便穿了,她上辈子读惯了的横版简体字习惯仍在她体内作祟,令她此时读起书来,反倒比正经的大宋人要更慢不少。

    比如济哥儿、湘姐儿和陈汌,学字读书便比她快得多,人家是一张白纸,不需“脑内转译”了。

    尤其律法又枯燥。

    她努力了好几回,回回都这样儿抱着书便睡昏过去,这都看了好几月了,还停留在第一页上。

    心酸啊。

    没想到,她这个有意栽花的花不开,陈汌这孩子无心插柳反倒成了。

    他有一回瞧见沈渺满脸痛苦在逼自己看书学法,便也想凑过来看看什么东西这么难看,竟能让沈家阿姊的脸皱得好似酸菜条。

    他一看,竟然深觉上瘾,每日都要与沈渺借来翻一翻。即便大半看不懂。

    沈渺巴不得,赶忙将书借给他去读。

    如今陈汌已自学很久了,原本他识的字有限,一开始只能将不会的字便先记起来,等沈渺有空了他来问。若是沈渺也不认得的繁体字,他便会依葫芦画瓢地另用纸笔抄起来,还注明是书籍哪一页哪一条的字不认得,再等济哥儿回来教他,他再将释义和读音注在旁边。

    他很有毅力,还静得下心。

    譬如“鬭”这个字,陈汌一开始不懂,记起来问明白了,便会在旁边写:音同“豆”,出自“诸鬭殴人里”,意为争斗、战斗,如“鬭鸡”、“两虎相鬭”。

    他从腿还未拆板子时读起,正好行动不便最适合读书,至今他自个都有一本“陈汌字典”了。

    湘姐儿多亏了有他作伴一同学字,生性好玩好动的她,竟也多学了好些字。

    如今连湘姐儿读《千字文》都能囫囵念下来了,已不再像先前那般磕磕绊绊,学一句倒要圈三个不认得的字(拢共一行就四个字)。

    陈汌在济哥儿隔三差五休沐回家时的帮助下,更是能慢慢开始背法条了。

    沈渺也不知他这兴趣是否与她曾带他去衙门有关——自打陈汌腿好了,沈渺只要有空便会带他去衙门问问他的案子,那拐了人的拐子可有消息?有没有打听到他是哪个州府丢的?可有人来寻他?但每回都失望而归。

    听邓讼师悄悄透露,开封府衙里每日接的案子充栋汗牛,不仅陈汌被拐的案子还没开始办,连观莲节那几日生的几件失踪案子也抽不开手去寻。几个衙役匆匆查探了几日,毫无头绪,最后为了结案,让年终记功过考绩的历纸上能好看些,便瞒着上头和苦主草草判了“溺死”,糊弄糊弄了事。

    这算是底下某些较为奸猾的老胥吏欺上瞒下的常用手段了。

    沈渺只好叹息一声。

    陈汌边上挤着的是听他背书听到睡着的砚书,他将脑袋靠在陈汌肩膀上,扯着小呼噜睡得分外香。

    砚书边上的济哥儿则探出身子,与赶车的白老三攀谈。

    原来白老三他们家竟是他们那小村庄里的“首富”,白老爹当初以一张烂草席起家,靠编草席、鞋履一路干成了汴京城里的绸缎商,经历十分传奇,济哥儿听这白手起家的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干脆爬到车辕上与白老三同坐了。

    今日这辆平板车上挤了沈渺、谢祁、唐二仨大人,湘姐儿、济哥儿、陈汌和砚书四小孩儿,一辆车挤得半点儿空都没有,可怜如谢祁这样身量高的人,腿都伸不直,只能屈在胸前。

    那坐姿便坐得十分乖巧。

    阿桃、福兴和有余留在铺子里,照旧开门做生意,沈渺本是让他们一块儿来的,把铺子关了得了,歇一日也不打紧。

    但阿桃不愿意,她自打知晓沈渺算工钱是照卖多少碗汤饼、多少壶酒、多少只烤鱼、烤鸭来计“提成”之后,那便不得了了!

    她算是彻底钻进钱眼里去了,关铺子是不可能关的,哪怕沈渺不在,她也要卖烤鸭!

    正好福兴也想留在家里,他痴迷守护烤鸭,正在尝试练单手转杆,以后鸭子能烤得更快,这绝技眼看就快要摸到窍门了,不能功亏一篑。

    既然他们要留下来,有余便也照常来上工了,顺带照顾两条狗。

    这样也好,否则白老三这牛车还真装不下这么多人。

    沈渺坐车无聊,东想西想,忽而瞥见谢祁坐得别扭,便还悄悄往边上挪了挪,给他这可怜的大高个空些位置出来。

    没想到她刚往边上蹭了蹭,谢祁又动了动腿,挪了过来,将那空补上了。

    沈渺低下头,看了会儿自己撑在身边的手,以及与她只相隔了一寸距离,谢祁那骨节匀亭、微微屈起的手指。

    她默了半瞬,又抬起头看向他。

    他没有看她,正望着远处缓慢后退的山峦树影与溪边荻花,似乎赏秋日美景看得入神。

    若非他身子僵硬,脖子好似落枕般梗得笔直,耳廓又通红,沈渺还真被他骗过去了,以为他真是坐久了腿麻了才动弹动弹。

    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想法,喜悦有一些,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和惶然。

    她二婚带三孩儿,九哥儿什么都好,怎会眼瘸了对她萌生些心思呢?其实……先前沈渺也能模糊感觉到一些。

    今日两人挨得那么近,牛车在并不平坦的土路上颠簸着,她与九哥儿便也时不时撞一撞肩头,擦过袖子,胳膊肘相碰。

    很难毫无察觉,九哥儿掩饰得并不高明,何况她生来便比旁人更敏锐些。

    那她呢?

    沈渺又禁不住问自己,不曾动心么?动了心么?

    问了几遍,她得不出确切的答案。唯独有一件事是明摆着的— —她还是想挣钱、开铺子,先尽情去做自己喜爱的事再论其他。

    哪怕身在宋朝,这一点也如灯烛一般,始终亮在她心中的。

    其实……还有个原因。

    婚嫁与情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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