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望山上有座庙: 20、琢磨锤凿初出茅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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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欣喜,不过转瞬便被更重的忧虑所取代。

    “当真要紧……是我累你。”

    好敏感的人。

    宋时瑾好笑,宽慰道:“别紧张,不是因着这事儿。”

    “年末不是要一同去论道大典么。”

    就这么,宋时瑾看着面前这人的眼睛随着几个字而一点点亮起来。

    星星碎碎的亮光散在幽黑的瞳仁里,凉丝丝的。

    “当真?”

    本来宋时瑾的确是打算离开浮望禅院,待年末直接上晏州去的。

    但千机道玉令的事儿托给了司九善,自己手头目前没什么线索方向,留在这个跟晏州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禅院儿一阵儿,指不定能有什么发现,或是关于念远的消息。

    但看着面前人溢于言表的欢喜,宋时瑾有些不好扫兴,生生咽下了千百般权衡选择,只笑了笑。

    “当真。”

    短短两个字轻轻落下,车内一时寂静无声。

    月上梢头,三两声蝉鸣。

    马车摇晃着,轮毂碾过不平整的石板路,发出“吱呀”的声音。

    “呀。”千淮挑开车帘瞧了瞧,回头道:“快到镇上了,要不要逛逛?”

    闻言,纪怀生极快地瞥了一眼宋时瑾。

    宋时瑾想了想,自己确实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也没什么逛摊的兴致,因而摇摇头道:“改日罢。”

    纪怀生的眼中掠过一丝失落,但还是附和道:“刚办完案,回院里休整罢。”

    “噢。”千淮点点头,没怎么在意二人的回答:“那你们在车里等,我有东西要买。”

    说着,跟车夫打好招呼后坐回去闭目养神。

    进城后没多久,马车停在了街边离夜市摊子不远的一个角落。

    千淮扶着车壁走下去,望着不远处的灯火人烟,似乎心情很好地深吸一口气,旋即回过头冲二人笑笑,便向前方信步去了。

    宋时瑾目送着千淮下车,目送着那道瘦削的人影与灯火一同晕开在夜色里。

    这才坐回去,凝神看着自己腰间那枚禁步。

    那枚首届论道大典的彩头,自己从十六岁那年起不曾离身的禁步。

    片刻寂静。

    纪怀生坐在原处,有些不自在。

    很奇怪,明明少了一个人,却让本该宽敞的空间更加狭小起来。

    逼仄的,燥热的,难压抑的。

    让人喘不上气。

    纪怀生鼓足勇气抬起头,顺着宋时瑾的视线看过去,目光流连,最终停在那灵玉上。

    灵力充盈,宝光流转。

    熟悉的刻痕,花纹,每一点都曾铭记重复过千千万万遍。

    纪怀生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宋时瑾伸出手,托起禁步的灵玉,感受着手心些许凉意。

    另一边,纪怀生死死攥住自己的衣角,本就易皱的衣料被捏作一团,手心汗晕开,留下稍深的颜色。

    “脾气还是这么坏呀。”

    半晌,就在纪怀生几乎觉得自己要无法呼吸的时候,宋时瑾出声。

    那语调轻快,没有厌恶,也没有责问。

    甚至掺了两三分戏谑调笑。

    玩笑的语气,落在纪怀生耳中,却无异于是赦免。

    “……什么?”

    纪怀生愣住了,等到反应过来宋时瑾的话,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视线从灵玉宝光中抽离,直直撞进宋时瑾的眼睛。

    又一次,再一次,撞进那双眼睛。

    平和的、广博的、宽容的。

    纪怀生想,凡人拜神,大抵也是如此。

    菩萨低眉,信徒抬眼。

    短暂的相接,而后跪拜,而后臣服。

    只因那一眼的慈悲,就足够顿悟,足够解脱,足够相信彼岸的极乐。

    “我说,脾气还是这么坏呀。”宋时瑾松开手,禁步落回腰间,她颇有耐心地重复:“有……十年了?你记性真好。”

    说着,宋时瑾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抱歉呀,我……后来出了很多事儿,十六岁前的很多事儿,我都不怎么记得了……”

    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的。

    十六岁的那一年,对于宋时瑾来说,实在是太浓烈深刻的记忆。

    风光无限,一无所有,大起大落,大爱大恨。

    浓烈到再漫长平淡的年光也无法稀释,深刻到其他大大小小的过往都不值一提。

    提及过去,只那一年横亘在那里。

    绕不开,躲不掉。

    又难以直面。

    宋时瑾再次试图说些什么,又再次生生止住。

    宋时瑾发现,纪怀生这个人当真奇怪。

    长相怪、性格怪、功法怪。

    最奇怪的,是这人在面前,总能让自己不知道说什么好。

    止又欲言,欲言又止。

    有时觉得一定要解释清楚自己的不得已,有时又觉得语言苍白,什么都无需说了。

    眼下,这些年的无奈被堵在唇边,被生生逼着咽回肚子里。

    宋时瑾愣愣地低头,瞧见自己衣角一点被水痕洇开的痕迹。

    微微偏头,瞧见纪怀生颤抖着,抓着自己衣袖的手。

    那距离很克制,没有恃宠而骄似地扑进怀里,没有仰头梨花带雨。

    落进宋时瑾眼底的,只一声猫儿似的呜咽。

    一点衣摆的泪痕,一双颤抖的手。

    如此而已。

    只如此,止住了没出口的千万文章。

    惟余一声叹息。

    宋时瑾轻叹着,伸出手去,安抚地拍了拍纪怀生的脊背。

    “好好好,想起来了,真想起来了,莫哭,莫哭……怎么脾气坏还爱哭……”

    纪怀生抽出一只手在宋时瑾臂弯轻锤了一下。

    没什么力道,但宋时瑾还是闭了嘴,只继续轻轻拍着纪怀生的后背。

    自己确实是不怎么擅长安慰人就是了。

    脑海中无端浮现出十年前这小孩的狼狈样子,浮现出他节节断开的经脉,毫无体系的功法。

    叹息之余,宋时瑾还是忍不住道:“这些年,辛苦了呀……”

    话一出口,宋时瑾就知道不对。

    面前这人原本渐渐平复的心绪再次汹涌,抖得像筛糠。

    一时无言之下,只恨自己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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