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春: 1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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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钟过去了。

    春满去看车窗外的景象,才发现车子迟迟没有发动。

    她疑惑地偏头,询问赵华致:“车子有什么问题吗?”

    赵华致答非所问:“想回医院探望章园长就去。”

    春满心说我脸上表情很明显吗,嘴上却不诚实地下意识反驳:“没……”

    “还要跟我客气到什么时候?”赵华致似乎是生气了,大力把车钥匙拔出来,钥匙碰撞挂饰发出滴溜当啷的声响,衬得他这句自言自语的嘀咕听不真切。

    感情是需要沟通来维系的。赵华致父母的感情非常好,便是因为他们懂得这个道理。

    不论大事小事,他们再忙也不会吝啬沟通。

    而赵华致逐渐感觉到,自己的不坦诚,让他和春满看似靠近的关系,越来越疏远。

    假以时日,只会不停的恶性循环。

    想明白这点的赵华致把车钥匙拿高些,让她看上面挂着的小拇指粗细的求生哨,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吐字清晰地问:“看到这个还没想起来?春满,你是一点也不记得我,对吗?”

    …………

    春满第一次和赵华致产生交集,是在大一暑假。

    忘记从什么时候起,她的课余时间全部花在天上飞的鸟上。翻阅一本本科普图鉴,到公园、山里、河滩,分辨飞鸟的种类,观察他们的外形、习性。着了魔似的,哪怕在路上走着,每每看到有鸟飞过,能驻足盯着看好久。

    暑假伊始,她便跟着一头扎进山里。

    那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傍晚,下着雨,天有些阴,能见度比平时要低。

    春满和同伴从山上下来,在半山腰时听到了有人喊救命的声音,音量低到很容易让人怀疑是错觉。

    同伴身体不适,着急下山,认为春满听错了,还说雨随时有可能下起来,还是快点下山才好。

    这是一座野山,没有政府开发,也不会有人巡逻。真有人遇险,除非凑巧,短时间内不会被人发现。

    春满在一番心理斗争后,作别同伴,循着大致方向靠过去,拨开交错的树枝查看,发现不远处有个躺靠在树上的男人时,心脏惊得突突直跳。

    春满缓了会儿,才战战巍巍地过去查看情况。发现对方在动,春满心稍微安了些。

    “你、你你你没事吧?”

    手电筒的光在男生脸上照了照,脏兮兮的,仍难掩五官轮廓的俊朗立体。

    春满有一点没骗人,她大一入学时听说过赵华致,并且在校园官博账号上看过他的照片。

    春满越看越觉得这个狼狈的“假尸体”就是赵华致,越觉得像便越想确定自己这一判断,因此手电筒的光照得久了点。

    直到赵华致抬手抓住手电筒发光端,有气无力地说:“我右腿应该是骨折了。”

    春满才慌张地集中注意力施救。

    后来春满才知道,赵华致那个暑假在家里公司实习,因公正的管理手段,损害到一部分人的利益,遭到对方绑架要挟。

    赵华致用碎玻璃割断绳子,原本想跳窗,但通风窗太高,他即便能垫着集装箱爬上去,往外跳的时候估计要摔断腿,索性伪造出自己跳窗逃跑的假象,自己躲在门后,趁人不备跑掉。

    但没等跑远,对方很快反应过来,晃着手电筒追他。

    山里下了雨,赵华致深一脚浅一脚,因为不熟悉路,眼看对方追上来时,失足从山坡上滚下去。

    这才被春满捡到。

    他右腿的确是骨折了,春满包里备着急救的东西,帮他做了简单止血固定后,便背着他下山。

    起初赵华致是不愿让她背的,山路本就不好走,春满纤细的四肢力量堪忧,但春满只是淡淡地上下打量他一眼,没给他争论的机会,连拖带拽地把人弄到背上,扎着马步深吸一口气便顺利把人背起来。

    赵华致沉默时间之久,让春满怀疑他是不是晕过去了。

    这种时候还是保持意识清醒比较好。春满“喂”了好几声,才听到他的回应:“我差点被你吓晕。”

    “你应该庆幸我力气比较大,否则你就在山上待着吧。”春满怕他精力不支昏过去,下山这一路都在跟他说话,为了刺激他回应的意识,说话的情绪不算和气,“我听着你说话时气息挺足的,怎么求救时声音跟蚊子似的,要不是我耳朵尖,好奇心重,就错过了。”

    “我听到你跟同伴的聊天声,我声音太大,你们两个女生未必敢过来。”赵华致盯着电筒在路面上晃来晃去的光点,觉得眼晕,合着眼皮休息了会儿,说。

    春满想了想,觉得他的思路没错,便没再说什么。

    春满背着一个比自己重的人,走得要慢很多,期间停下了休息了好几次。

    夜不知不觉又暗了,雨也越下越大,几声闷雷衬得整座野山神秘又恐怖。

    春满在一次脚滑险些带着赵华致一起滚到山坡下时,惊魂甫定地从脖子上摘了个求生哨给他,并说:“如果我们真摔下去,谁也找不到谁,你就吹哨子吧。求生哨信号跟摩斯电码一样,长码吹三秒,短码在一秒内。两码之间间隔三秒,重复信号之间间隔三十秒。一声长码是打招呼。三声短码是求救。三声短码接三声长码再接三声短码则是紧急求救。声音能传得更远,也能省些力气。”

    “给我了你不用吗?”

    “我包上还挂了一个。”

    赵华致哦了声,把哨子收好:“谢谢。”

    春满没在意,只说:“你一路跟我说了太多句谢谢,可以不用说了。”

    春满的手机在山上时摔了,没法开机使用。赵华致的手机早被人搜走。两人下到山脚,到了当地村民居住的地方才借到手机。

    春满把赵华致放下,便退到了暗处,并且把防晒衣的护脸拉到最高,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赵华致和急成一团的家里人联系上,后又联系医院,等搁下手机扭头时,背自己下来的春满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旁的村民说春满在路上丢了东西回去找,可赵华致等家里人到达后,让他们派人循着上山的路找春满,得到的结果是没看到他描述的女孩。

    对方留下的便只有那个求生哨,和一本掉在村民家门口、记满笔记的随笔本。

    就像灰姑娘留下的那只水晶鞋一样,随笔本成为赵华致找人的唯一途径。

    赵华致在随笔本上林林总总的鸟类观测相关的笔记内容中,找到了“羽蒙”这个疑似是名字的信息。

    …………

    “有人教过我,求生哨信号跟摩斯电码一样,长码吹三秒,短码在一秒内。两码之间间隔三秒,重复信号之间间隔三十秒。”回忆中的时间瞬息万变,看似数月几年的往事在此刻不过数秒而已,赵华致把玩着手里这个有些年岁的求生哨,说,“一声长码是打招呼。三声短码是求救。三声短码接三声长码再接三声短码则是紧急求救。此外还有一些指令哨,比如‘前进’是——”

    没给他继续说明的机会,春满直截了当地打断道:“我记得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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