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没黎明: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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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签条的落款正是那篇报道的記者,也是此前对言真任职主编一事不满的一位同事。她工作资历比言真稍长,报道常有犀利精辟之语,是个刺头脾气。

    言真好笑地看她在外面探头探脑,神色里一股拉不下臉的羞愧。

    她体贴地假装不知,轻轻揭过。日久见人心。渐渐地,杂志社反对的声音便都消失了。

    只是苦了柏溪雪。

    从記者到主编,意味着言真从此要坐镇杂志社,担任统筹调度工作,不再天南地北跑采访。

    小柏总的办公地点,便也死皮赖臉地从B城迁移到了Y城。

    在这之前言真其实对柏溪雪的身份转变还没什么实感,有时仍下意识当她是以前那个大小姐,傲慢娇贵的女孩子,无所事事,需要被人团团围住、前呼后拥地追捧。

    直到親眼看过她同董事开会。

    其实她那天穿得比当大明星时要简单得多,毕竟只是普通的居家会議。柏溪雪穿一件白衬衫,衣料很好,袖口微微挽起,清爽利落露出纤細小臂和腕表。

    言真看着她闲散地拨动浓黑而卷曲的长发,用熟悉的、懒洋洋的语气调用社交辞令,像一匹优雅的豹子,语言在中英文之间穿梭交织,轻轻一笑,寥寥数语就定了某人生死。

    术业有专攻。商业上的事情,言真其实听并不太懂。

    她只是觉得柏溪雪好看。

    于是,当小柏总焦头烂额地和这一群老狐狸鏖战完,长舒一口气关上电脑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言真手里捧着马克杯,倚在书房门框边,笑眼弯弯看她。

    这是一个跨时区的董事会議,为协调时差,定于国内时间早八点召开。会议结束时刚过九点,加之是周末,言真穿着睡裙,明显一副刚起床的模样。

    她的睡裙是吊带的,宽松舒适的纯棉料子,裙摆柔顺地遮住膝盖,却露出大片洁白肩膀和锁骨。

    偏偏神色又是睡眼惺忪。也不知道言真看多久,马克杯里的牛奶喝了一口,有一圈小小的白胡子在唇边,忘记了擦。

    看起来那样悠闲居家,随时随地可以将她搂过来,親一親,然后回房间睡回笼觉。

    柏溪雪看得心里软极了。

    她便顺势起身,搂住言真,将她没扎好的一缕柔软黑发捞起,温柔地親亲对方修长洁白的脖颈。

    “怎么起这么早?”她柔声问,把臉埋进言真颈窝,又用脸颊去蹭。

    这幅撒娇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言真同样心软,轻轻摩挲着她的肩膀,从上到下顺过脊背,安抚般低声说:“选题会,加班。”

    “真讨厌,”柏溪雪脸贴着她脖颈,很不高兴地嘀咕,“我讨厌上班。”

    谁又会喜欢呢?言真无奈地低声笑,对撒娇的柏溪雪没办法。她低下头亲了亲大小姐的鼻尖,指尖穿过她浓密的长发,纵容着自己厮磨了两个来回,终于觉得不能再拖,一把打开电脑,正色道:“我要开会了哦。”

    这就是动真格的意思了。柏溪雪不敢惹她,很有眼色地出了书房。

    不一会儿,门外就飘来了煎蛋的香气——可喜可贺,她们在一起快两年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终于不再炸厨房。

    虽然正经下厨还是烟熏火燎、鸡飞狗跳。

    言真听着外头叮叮当当的声响,一边心里悄悄提着一口气,一边嘴角又忍不住轻轻地翘。

    她的会议比柏溪雪的要氛围轻松。参加会议的有芷君、敏婕这样的老同事,也有刚入职的新面孔。

    敏婕坐在客厅打视频,开了虚拟背景,但画面还是能听见小女儿啪嗒啪嗒跑来跑去的声音。

    大家的脸上都带着会心的笑。几年过去了,她们的生活都发生了一些变化。谢芷君升了职,江心柔开始独当一面地带实习生。敏婕也早就结束了产假,回到工作岗位。

    那一年柏氏倒台之后,她们联合隔壁财经板块共同做了长篇专题。敏婕用U盘将这些资料拷贝下来,说以后要告诉女儿,“这是你出生那年,妈妈做的了不起的事情”。

    一转眼,敏婕的女儿也两岁了。小姑娘小名叫爱宝,粉嘟嘟圆滚滚的一张小脸蛋,跑起来勇猛冲锋像一匹小马驹,Chris喜欢得不得了,抱着她亲了又亲,口吐狂言:“我要把你女儿偷走!”

    言真好笑地看她一眼:“你不是下定决心不婚不育吗?”

    “是啊,”Chris坦荡荡地点头,知行合一,“所以我决定每个月给女童助学公益捐三百。”

    不怪Chris对爱宝恋恋不舍。一个月后,她就离职了,准备去时尚资源更好的S市继续当杂志编辑。

    因为一起搜集过柏氏的资料,她们几个早就是很好的朋友,所以哪怕心中不舍,大家也为Chris高兴。

    Chris本人对这件事倒看得很开,她性格向来咋呼敞亮,猛拍言真肩膀:“半个月后你去S市出差,先替我探探路啊!”

    言真哭笑不得地领受任务。

    她是受邀到S市出席某个行业国际峰会的。动身之前,她在会议方提供的名单中看见沈浮。

    就像言真名字多了“主编”的后缀,沈浮的职称和头衔自然也升了。言真目光掠过那个学者的头衔,知道她在学术界的发展青云直上。

    不过,当她会议中途偷溜出来,在洗手间碰上沈浮的时候,言真还是觉得这个世界有点太小了。

    沈浮看起来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温润清俊的气质,长发得体地挽起,胸口佩一枚珍珠胸针。

    手指是湿的,她用手背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才抽出纸巾擦手。一边擦,一边在镜子里对言真笑了一下:“好久不见。”

    言真便也对她笑:“好久不见。”

    她的神色很坦荡,姿态放松地站在那里。因为是规格极高的行业会议,言真的穿着同样简洁得体,不戴项链,也不佩胸针,洁净衬衫上只别一枚飞鸟型袖扣,不是多么奢侈的高珠。

    只是她擦干净手指,又将碎发别到耳后的时候,沈浮看见她纤細中指上有亮光一闪而过。

    是一枚戒指。比她当年镶細钻的订婚戒还要低调些,纯粹的一枚素圈,外缘有些微起伏,不知道是刻了什么话,或是写了谁的名字。

    好像立场倒转,曾经她们在车上旧友重逢般寒暄,言真看见她手上纤细订婚戒,言不由衷地送上祝福。而她亦心神恍惚,带着一丝残忍快意,告诉她,自己的订婚对象是女孩。

    昔日言真的怔愣犹在记忆中,如今,她已经变得沉稳笃定。对于这枚戒指,她并不遮掩,也不招摇,或许都没有发现沈浮的出神。

    而沈浮也只是深深地看她,低声温柔道:“你订婚了。”

    言真这才意识到她在看自己的戒指,也笑着点了点头:“是啊。”

    “还是和她?”

    “嗯。”

    言真从来没有想过在沈浮面前隐瞒自己的感情动向——世事总令人啼笑皆非,就像曾经她见过安然,见证过沈浮的爱恨龃龉一样,沈浮也是最洞悉她这些年与柏溪雪纠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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