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朝汐: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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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地?摇头。

    “老?朽早就说?过?,伤筋动骨一百日。郎君身上伤势不轻,本就需要卧床静养。昨日又开弓!”

    “五石散可以入药,适当服用行散,其实有助于恢复疮伤。郎君却不知?如何想的,直接断了服用!原本身上就伤重,又硬捱着?解散[1],这么多日子苦熬下?来?,何必如此?啊。”

    荀玄微神色不动,任由孔大医念叨,最后只道了句,“最艰难时已经过?去了。孔老?不必顾虑。”

    孔大医气恼道:“过?去了?后背的伤处表面?结痂,筋肉肌理还需调养愈合。昨晚门楼上那么多的部曲护卫着?,何必郎君亲自开强弓!你看,又崩坏了几处。这个冬月是难养好了。”连连叹息着?拿烈酒擦拭。

    “事急从权,不得不如此?。” 荀玄微平淡解释,“平卢王此?人性情狂妄自大,需得先镇压了他的嚣张锐气,方不会造成大祸端。”

    孔大医年纪上来?了,眼睛不如早前好,手里?前前后后地?忙碌着?,叹了口气。

    “郎君做事总有自己的道理,老?朽也不好说?什么。肩胛发力部位有几处崩裂伤颇为严重,得用羊肠线缝起,郎君忍着?点。”

    寂静的书房里?,时不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动静。

    孔大医边处理边嘀咕着?:“还好小阿般自己跑出去了,否则还得找个借口把她支开。那小娘子性子有点拗,不好糊弄啊。”

    荀玄微露出一点隐约笑意,“今日东苑暂停武课,改上一日文课。杨斐送她去东苑进学,不到傍晚不会回来?了。孔老?慢慢医治,不必着?急。”

    ——

    阮朝汐在书房门外不见?白蝉,只看到葭月在耳房忙碌。无脚短案上裁剪了几方雪白的纱布,几个小锅子里?热腾腾煮着?水。

    “坞主还在书房里?未走??”她站在耳房门外,询问葭月,“可有要紧的事在商谈?我可以进去练字么?”

    葭月手里?剪裁纱布的动作不停,春水般的眼波潋滟抬起,睨了她一眼。

    “郎君既然允了你随意进出书房,又何必特意来?问我。”

    她不冷不热地?道,“我做不了你的主。自己把门帘掀开,探头往里?看一眼,估摸着?里?头的情形能进,你便进罢。”

    阮朝汐便走?去书房门外,掀开门帘,探头往里?瞧。

    云母片的绚丽光影里?,她一眼看见?大屏风挪了位置,遮住了迎面?靠墙的绮罗软榻。

    靠窗的书案处无人,自己刚才习字的纸笔依旧散乱放在案上,并未被收起。

    她仔细听了顷刻,屏风后传来?孔大医的叮嘱声。

    “郎君这药汤的喝法,老?朽看得头疼。既然习惯喝一半倒一半,那一副药里?的药材分量只能加倍了……哎,别动手臂!牵连到肩胛啊。”

    阮朝汐放下?了心,在门外脱了鞋履,脚上只穿足衣,轻手轻脚地?入了书房,惯常走?到黑漆书案处坐下?。

    大屏风遮挡住门口方向的窥视,却并未完全遮挡住窗边长?案的方向。

    阮朝汐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了两个字,耳边孔大医喋喋不休的动静忽然停了,安静地?反常。她反倒诧异起来?,抬眼往屏风后看去。

    迎面?看到孔大医匆匆忙忙站起身,从小榻旁的木架上取下?一袭玄色领缘的雪青色长?袍,披在荀玄微的肩头。

    她向来?目光敏锐,只惊鸿一瞥的功夫,便看到了大出意料的场面?。

    荀玄微在屏风后解开衣袍,袒露出整块后背,赫然列有许多道已经结痂的纵横疤痕,从肩胛一路往下?,伤痕交叠,有几处愈合中途又裂开了,未擦净的血迹淋漓往下?滑落,只片刻功夫,血痕便濡湿了雪青色的袍子。

    阮朝汐心神大震,执笔的手一颤,紫毫笔掉在长?案上,啪的一声响。

    响声打?破了书房的寂静。

    她后知?后觉地?猛低下?头,重新拿笔,接着?自己才写下?的两个字继续往下?写。映入眼帘的大片淋漓血迹新伤却再也难以从脑海里?擦去。

    她笔下?写着?意境雅致的“日出雪霁,风静山空”,心里?却混乱如混沌旋涡。

    满心混乱地?想,怎么会是伤?原来?不是病?颍川荀氏的郎君,出入上千部曲护卫,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耳边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她低头陷入混乱时,屏风后的人已经整理好了素纱单衣,一件件套回外裳。

    耳边忽然传来?孔大医的嗓音,低低地?叹着?气。

    “——她年纪还小。这么小年纪的娃儿,遇事过?一阵子便忘了。郎君若不放心的话,交给?我带出去罢。老?朽亲自看着?她。”

    片刻后,屏风后传来?熟悉的温声。

    “孔老?莫忧虑。阿般是我带在身边的人,看到了也无妨。今日有劳孔老?了。”

    听到委婉的辞令,孔大医立刻起身告退。

    出去时经过?阮朝汐身边,他侧头看她一眼,目光里?带着?隐约的怜悯惋惜不忍,脚步踌躇了片刻,摇摇头,深深地?叹口气,还是出去了。

    阮朝汐被孔大医临走?前那一眼盯得有些不安。她向来?是个知?觉敏锐的人,虽然不知?坞主的身上的病为何变成了伤,但她隐约感觉到,被自己窥破的秘密不是一件小事。

    她把笔放回笔架,身子跪坐得笔直,小巧的下?颌不自觉地?绷紧。

    碎步声匆匆地?从后门回廊处走?近。

    白蝉从书房后方的小院赶来?,站在门边,一眼窥见?书房里?的意外场面?,登时惊得面?色发白,踌躇不敢进屋。

    荀玄微倒是镇定地?吩咐下?去,“外袍染了血。拿身干净的来?。”

    白蝉神色复杂地?瞥过?阮朝汐,低头应下?,匆匆回去小院取干净外袍。

    阮朝汐并未察觉白蝉的复杂视线。

    她自觉做错了事,也正?心虚地?低着?头,眼睛盯着?书案上字纸的淋漓墨迹。

    “坞主,”她小声道,“我……”

    下?面?却又不知?该说?什么,顿了顿,接着?道,“我瞧见?了。”

    荀玄微有力的手指系好衣带,穿戴妥当,从屏风后缓步走?出,还是走?回书案对面?的位置,靠着?隐囊坐下?。

    “知?道你瞧见?了。心里?有什么想法。”

    阮朝汐想了想: “我在想……背后伤得好重。有那么多护卫的部曲,到底是谁伤了坞主。是徐二兄,燕三兄那种,自小习武的刺客么?”

    荀玄微莞尔。“不是刺客。此?事说?来?话长?。”

    他斟酌了片刻说?辞,放缓语气跟她商量:“此?为荀氏家务事,不足为外人道。便是阮郎那边,我也未提起。你有什么疑问,今日当面?问我,我当面?说?给?你听无妨,但是莫要再告诉旁人了。”

    阮朝汐郑重地?点头。

    她身子往前倾,声音谨慎放得极轻, “我想知?道谁伤了坞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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