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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蝎小说www.moxiexs.net提供的《风月应识我》 【正文完结】(第1/4页)
第100章 迟来 ◇
洛州城门上, 沈知蕴衣着单薄,隔江远眺。近处堤柳,江上渔火, 群山迢迢,更远处的宜州城郭, 都在一片混沌浓雾中,似乎前路也茫茫。
听着身后斥候传来的军报, 故国二字毫无预兆地浮现在心头, 沈知蕴瞳孔蓦地一缩, 明白与大绥的首战恐怕就要遗憾落幕,过程不顺利,这样的结果也不算出乎意料。
“冲会关久攻不下,遵殿下之命, 韩将军已整军回返。”
沈知蕴轻轻颔首, 表情无喜无悲:“命他改道浥南, 前锋部队已至, 待两军汇合后围攻临州,叩不开城门, 便趁春汛将至,毁堤毁坝,将城淹了。”
浥南地区素来是绥朝南方军事囤粮的重镇, 尤以临州为重中之重, 沈知蕴意在夺粮,夺不得才有极端作为。城如果被淹,粮也保不住, 相当于断了敌军补给, 再从别处转运却解不了近渴, 这段时日以来苦不堪言的前线将得喘息之机。
但是,但是……
斥候忍不住道:“临州城内民众两万有余,如果突然泄洪,他们无处可去,岂不是无辜沦为亡魂?”
“用得着你说?传令即可,下去。”沈知蕴眉目间隐有倦意,唇边带出一声微弱不可闻的笑。
她语气甚是平淡,分明在笑,斥候却似怕极她身上无形的威压,不敢多辩,咬牙而去。
待斥候一走,沈知蕴变得更加沉默。
自复国的战争吹响号角以后,或者说自庄晏宁离开洛州城以后,她常在傍晚时分登上城门,独自一人,待到天黑方归。她虽素来喜静,但缄默得像是将自己封闭起来的情形也是少有,应是心里装了太多事。
恰逢今夜微微落起雨来,余婉借口送伞,与呈送军报的斥候前后脚到,一直静候在侧。
“你也觉得我残忍么?”
沈知蕴没有转身,似是自言自语,但临近除了余婉再无别人。
听她对自己产生这样的质疑,余婉心中好不难受,立即否认道:“殿下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我相信殿下的决策不会有误,怎会是残忍呢?”
她自小就是宫婢,懂得什么国家大事,这句张口就来的反驳根本站不住脚,只是注满了她对沈知蕴的满腔赤诚。
然而这点温暖并不能在沈知蕴空落落的心里激起涟漪。
城墙上的灯火在她眼中洒落细碎的光,她失笑道:“两万余人,谁不晓得是活生生的性命?但落入掌权者眼中只是一番计较后的数字,老弱妇孺可弃,身体残缺可弃,同至关紧要的战局相比,别说两万余人,纵然再多些,亦是可弃,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如果冲会关守将未被卸职,想来好办得多。”余婉道,“殿下以为沈令仪是有情之人,她却冷心冷情,舍得将自己的心上人设入死局。”
卫静漪一死,即便主仆有别,经过长年累月的相处,余婉俨然成为沈知蕴最亲近之人。沈知蕴在余婉面前从不避讳什么,所以她对诸项计划俱都一清二楚。
“世间无人能断七情六欲,她纵然有情,但她身肩国运,站在权力至高处,反而不如普通人自由自在,也注定握不住自己苦苦索求的那一缕风。”
雨下得愈来愈大,天地间的雨幕好似刀刃剑阵。噼啪作响的纸伞下,沈知蕴垂了垂眼,低声道:“我不是也将般般派去送死了?某种程度上而言,我跟她是一样的人。”
余婉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蹙眉道:“这怎能一样?”
“莫非……”她静了一瞬,便听见自己的心脏好像快从胸膛里蹦出来似的,大胆问道,“莫非在殿下心中,般般是那样的位置?”
沈知蕴脸上居然有几分茫然,这实在太难得,余婉忽然被一股凄惶感紧紧笼罩着,将头颅垂得很低很低,失去了面对她的勇气。
“温如酒那里怎么还没回信?乌伤虽然易主,但阿多吉将月轮王留下的基业败得差不多了,沙楼绒派人突袭只是为了泄愤,她没有余力再掀风浪,虬龙几人也是阁中佼佼者,不至于这么多天都带不回一个人。”
许久,余婉都没有张口,沈知蕴正疑惑间,余光却见她递来一封密信。
唇边浮起不自知的笑容,却在读完密信后转瞬消失,沈知蕴将信纸揉攥成团,嗓音滞涩道:“这是什么意思?”
余婉放下手中灯盏,屈膝跪在积水中,闭着眼道:“四小姐死在了草原上。”
死之一字何其刺耳,沈知蕴眼中闪过一抹痛楚,仍然不信:“虬龙他们怎么敢?”
雨水浇在脸上,余婉视死如归,叩首在地:“虬龙他们不敢,是我伪造了殿下的密信。”
“你为何……”
“因为殿□□内的断情蛊就要发作。”
沈知蕴立刻想到了自己腕间突然出现的暗红印记,怔了一怔,问道:“断情蛊……这是什么?”
余婉将之前温如酒所说一一转告,又道:“自晓得此事以来,我一面瞒着殿下,一面四处寻访有无解蛊之法,却都无所获。唯独有次找到侍奉过先帝的宫人刘氏,终于明白先帝下蛊的用意。”
“那时有位大臣荐了个占卦极其灵验的道士来卜算国运,先帝其实并不深信,但那道士也不知是确有本事还是走了什么门路,面对先帝设的几道谜题都能迎刃而解。国祚将倾,先帝大概是死马当活马医,不仅叫那道士参与到朝政中来,还叫他替殿下卜了一卦。”
“卦象上说,殿下有治国之才,却将为情所囚,失去一切。于是先帝命温三娘炼出断情蛊,起初没忍心对殿下用,直到后来国破献降,先帝将希望全都寄予殿下,才狠心种蛊。”
沈知蕴双肩塌陷,颓唐笑道:“你方才说,这个断情蛊可以压制人之□□,那照这么说,我其实早就喜欢上了般般?”
余婉不知如何作答,只是听她字字句句仍然着眼于情,心头一凉,厉声劝道:“殿下——殿下不如好生想想,殿下一死,追随殿下起事的千千万万人该何去何从?大齐王朝又由谁来光复?正如殿下所说,两害相权取其轻,四小姐的死如果能遏制蛊毒发作,保全殿下,岂不是大功一件?我知殿下对四小姐下不去手,愿以一死代劳!”
“你说她死了,却为何不见她的尸首?”
“虬龙已经确认过,四小姐没了生息,怕殿下见之伤心,没有带回。”
沈知蕴将密信当做废纸掷去城下,双目通红,口中连连道好,眸色冷到极致:“你们不去找她,我去。她是棺生子,向来命硬得很,你们说她死了,我却不信,不可能!”
她扔开手中纸伞,转身奔下城楼,一路溅起水花无数,任雨水污泥脏了自己的衣摆,哪还似喜洁之人?
余婉几时见过她这副失了神智的模样,灯盏也忘了提,惊慌失措地跟着下去,望着她离弦之箭般很快消失的背影,抓着一列巡逻的士兵便沿路紧追。夜深雾重,沈知蕴一没入郊外便没了踪迹,余婉等人找了半夜,终于在一处山涧边找到她的身影。
沈知蕴身上时冷时烫,像被架在火上烤,又像被关在冰窟似的,根根骨头犹如被锯,她蜷缩在余婉怀中,眼睫虚弱地颤动着,衣衫竟然被冷汗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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