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音: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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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从里面拖出来。

    裹尸首的白布潦草至极,虽然为了掩人耳目层层叠叠,可鲜血透过白布浸出,斑驳刺目,又一路留下殷红的拖痕,裴溯只需要看一眼,便已然胆战心惊。

    有了先前那次的经验,再加之那名惨死的婢女前车之鉴,再次面对乌耆衍时,裴溯的态度明显圆滑了许多。

    而裴溯的表现果然令他满意,面对他时,永远低眉顺眼,无论他说出多么侮辱至极的话语,她都好心受着,甚至还能挤出如菡萏一般的笑容来。

    征服整个漠北草原的枭雄,生平另一件沉迷之事,便是欣赏各类女子为他倾倒、臣服于他身.下的婉转模样。

    眼下裴溯终于这般乖顺,乌耆衍的心被得意填满,便也收起了他那轻轻一扫便能溅出血花的马鞭。

    但他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大队到达营州时,恰好从上京传来了喜讯。这一切都与公主无关,公主的容貌是天生天养的,又向来克己守礼、从未做任何逾矩之事,若是裴溯将裴彦苏中毒一事怪到公主的头上,岂不又是另一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之事。

    裴溯看着眼前的公主满脸自责,樱唇微抿,被泪水沾湿的鸦羽长睫都写着满满的担忧与落寞,自己也跟着心疼起来,用双手合住公主细嫩的小手,柔声安慰道:

    “忌北自小命途多舛,也许是他命中当有此劫。阿娘相信他,他定能逢凶化吉,公主莫要过分忧心。何况你的身子也刚刚大好了没多久,若是再为了忌北熬坏了,他醒来之后,恐怕还会怪罪我,说我这个阿娘没有看顾好你。”

    萧月音想不到裴溯会说这样贴心的话,蓦地抬起眼帘,瞳孔晶莹:

    “阿娘……”胜利的大军很快集结完毕,开拔凯旋。“虚张声势,废话连篇!”张翼青转身就走。

    却在同一刹那,眉心一痛,被飞来之物打中,两个鼻孔也瞬间淌出鲜血。

    他定睛一看,竟然是裴彦苏先前用来擦手的巾帕!

    此人内力深不可测,先前在鸭渌府与他交手,根本就是故意藏锋,自己制造破绽,只为让他们对他掉以轻心!

    张翼青气得咬牙切齿,一面往回走,一面又听身后的裴彦苏说来,没有半点客气:

    “张翼青,把摩鲁尔交出来,我便放你一条生路。我相信,摩鲁尔还活着,对不对?”

    其实张翼青说得没错,一万人确实是裴彦苏在虚张声势。加上裴彦苏从新罗翻山带来的三千人,他手里可用的人马,其实也才四千。

    但兵不厌诈,这次与新罗结盟,宋润升派出的人马,绝大多数都是从前被朴正运胡乱指挥、亲眼见过同袍手足被渤海人无情砍杀的,虽然人数不多,但对渤海人的血海深仇,足以让他们更加骁勇。

    而事实上,相同的人在不同的指挥手里,发挥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

    有了奇袭张翼青粮草的小小首胜,裴彦苏所率之军士气大振,张翼青原本并没有严阵以待,谁知转眼之间,军营已经被围成了孤岛,手下所谓“以逸待劳”的三千人,几乎死伤殆尽。

    而张翼青纵使满身不服,也只能银牙咬碎、凭着自己过人的功夫,在十数名兵卒的掩护之下,一人一骑狼狈逃离。

    霍司斐找遍了张翼青军营,才终于在一个耗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摩鲁尔。

    摩鲁尔的双手被砍掉,双腿膝盖之下被尽数敲碎血肉模糊,人也早已陷入了昏迷。

    为了保住摩鲁尔的性命,霍司斐命人用担架将摩鲁尔抬回去,自己也不骑马,就在一旁跟着步行返回。

    裴彦荀趁乱为倪卞彻底易容之后,见到这样的场面,忍不住对裴彦苏低语:

    “冀北,你不是因为冀州和公主的表兄卢据,最痛恨摩鲁尔吗?怎么还容许这霍司斐对摩鲁尔如此体贴?”

    “摩鲁尔活不长的,”裴彦苏只淡淡回道,“全一全霍司斐的忠心,本身也不是什么坏事。”

    裴彦荀看了眼霍司斐自己肩头的几处骇人刀伤,新伤叠加旧伤重重层层,这草原莽汉也根本不顾自己。

    “可是他从前并不是摩鲁尔麾下之人,听说,摩鲁尔甚至十分不待见他。”裴彦荀与裴彦苏说话的地方极为隐蔽,不用担心有人听见,因而多了几分随意,“冀北你所谓的‘忠心’,难道不算愚忠?”

    “他是至纯至直之人,别说在咱们汉地,就算是在漠北这绝大多数人各怀鬼胎的地方,他也是极为难得的。”裴彦苏星眸一转,压住运筹帷幄的算计之色:

    “就像他第一次去营救摩鲁尔,为了保护格也曼受了伤一样,在他的眼里职责就是行事的最高准则,旁的人情世故统统不顾。而且他一身过硬的本事,一旦为我们所用,能堪大任。”

    然而此战最核心最重要的主帅、新晋漠北战神赫弥舒王子,却并未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而是早早没了踪影。

    裴彦荀策马与大部队同行,心中却是感慨。

    仅仅数月之前,他的表弟一朝金榜题名,被弘光帝赐下状元之名那日,也骑着高头大马、一日看尽了邺城之花。

    今日他凭着一身过硬的本领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崭露头角、无人不服,却自己放弃了同样声名赫赫的时候。

    “裴小哥,你可知王子收到的家书上写的是什么,他怎么会如此心急如焚?”霍司斐打马靠近,缠着裴彦荀为他解惑。

    裴彦荀朝霍司斐斜了一眼:

    “这是冀北的家事,霍大哥这也要关心?”

    霍司斐早已习惯裴彦荀的揶揄,对于“霍大哥”这个称谓,也从最早的抵触到无奈到接受,听他的语气,应当并不反感告诉他答案,于是又稍稍侧了身子:

    “忠君之事,急人之所急,若能为王子分忧,我荣幸之至。”

    裴彦荀不懂霍司斐明明是个草原汉子身上却莫名带着点汉人的儒气,大约是被小时候收养他的那户汉人影响,因道:

    “王子的家书只有他一人读过,但依我对他的了解,一定是公主出了事。”

    霍司斐继续看着他。

    “冀北此生只真正在乎两个人,一个是他的母亲,一个则是他的妻子。”裴彦荀看向前方,“只有她们两人出了事,王子才会丢下咱们这胜利之师,风驰电掣赶回沈州去。”

    霍司斐凝了凝。

    王子只在乎两个人,那他把他的生父、为他带来尊贵无比的身份的、草原上至高无上的乌耆衍单于又置于何地呢?

    这才是他们这些臣下最该做的。

    但霍司斐到底没有问出口,又听裴彦荀继续说来:

    “冀北的母亲是我的姑母,若是姑母出了事,冀北一定会告诉我,既然他没有,必然是公主出了事。”

    霍司斐听裴彦荀言之凿凿,便也跟着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确实很有道理。不过,依照裴小哥你的意思,若是你姑母……阏氏出了什么事,你也一定会像王子那样丢下我们?”

    裴彦荀只觉得他这话问得怪异,又斜了他一眼:

    “姑母是我父亲的亲妹妹,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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