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黄橘绿时: 6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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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直到这间套房里空落落了,汪盐在床上侧躺了会儿,散碎的思绪游弋了许久。

    她起来去冲澡,身上换下的套装没有叫管家服务,而是用挂钩挂起来,喷了些水,四角抻了抻,让它风晾会儿。

    洗过澡的汪盐,等着她的外套风干,也等着孙施惠回来。

    她在卧房的飘窗上略坐了坐,酒店的高楼窗户全是内部有加固的,即便往外推开也有限的空间,防止意外。

    汪盐在这高楼窗边看楼下如蚁如织的夜景,忽而外头有门铃响,她以为孙施惠回来了,赤着脚就跑去开门,结果是客房服务。

    她其实不大饿,但孙施惠给她叫了好些吃的。酒店还额外赠送了一瓶香槟,香槟杯上坠着露珠一般的水汽,杯底是散落的玫瑰花瓣。

    管家问女客人,要给她打开吗?

    汪盐摇头,说暂时不要了,等她先生回来。

    管家祝客人用餐愉快。

    汪盐照例给了小费。

    再过去大概四十分钟,房里的人始终没有一个人用餐,只是拾了几块餐前包吃了下。

    她的套装也风晾的差不多了,汪盐换回自己的衣服,头发也干了,她把长发低低挽成一个马尾,再想补补妆。

    汪盐的包刚被孙施惠随手扔在房里地毯上,她去洗澡前把地上的东西都捡起来了,可是她翻口红时,却发现包里没有。汪盐只以为被他扔的时候,没准蹦出来了,就趴在床边地毯上,看床底下有没有。

    果然,那只带磁吸口的口红,头尾分离地躺在床底下。

    与口红一处的,还有一张折成三折的A4纸。

    床边人刚想鄙夷花都酒店的卫生保洁标准,却也把那张纸拣了出来。

    她没顾得上补妆,鬼使神差地展开了。

    上头白纸黑字,观阅的人,陷入孤寂的沉默。

    *

    二十四岁刚回国的孙施惠,彼时,他们也在酒店重逢。

    他惯会找一些刁钻且没有盲点的角度,俯瞰人,也把自己搁在相对安全的制高点处。

    那天,汪盐不是偶然抬头看他,他断不会下楼来,也不会好好招呼她。

    现在一些视角条件补充进去,汪盐才明白,他当时什么心境地站在楼上看她的笑话。

    之后,他们断断续续平静互通往来了三年。

    直到孙施惠某一天,霍然开口:我们结婚吧。

    即便今时今日,她和他无间亲密,汪盐也难说真的懂孙施惠的每一面。

    起码,他端坐在互为谈判席的长案中间,是那样冷漠,不显山不露水。手里一沓数据报表,信手翻着。这样的大宗采购谈判,成本细项一条条过,这样的竞价会上,说厮杀一点不为过。

    也只有绝对购买力的头目客户,才有决策这样谈判的权利。

    孙施惠偏头和他身边的高管说些什么,再与对面的供应商负责人会话:不要跟我强调你的降幅,我要的是你今年成本分析的合理性。

    唐秘书站在汪盐边上,也只有唐秘书亲自去接,汪盐才进得来。

    先前听孙施惠提了一嘴,汪盐试着揣度,也许这后面几家都是陪跑的,只有昨晚齐主任介绍的那家才有入选的可能。

    场会上,工作场合不分男女。气氛紧锣密鼓的,压抑也沉闷,有第一个人抽烟就有第二个,没多久,会晤上就烟雾缭绕。

    汪盐即便坐在外观旁听席上,都被呛得要捂口。

    将近十点,竞价谈判才暂时告一段落。

    最后一家供应商代表出去的时候,连连摇头且乌糟的话。而作为甲方一行代表,孙施惠坐在一排老老少少中,显得鹤立鸡群。

    一来他绝对年轻的皮囊坐在拥护当中;二来,他垮个冷脸,与所有打工者如释重负不同,别人可以暂时放下包袱回家吃吃喝喝、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只有当中的他,有着无穷尽的明日复明日的烦忧要等着解决。

    他跌靠在椅背上,拿手搓搓脸当作醒神,再招来唐秘书,跟她要什么或者提点什么。唐秘书俯首在孙施惠耳边说了什么,他这才站起身来,长案上一切都丢给秘书收拾。

    他人朝最边缘的汪盐走过来的时候,会议厅的人才明白过来,孙总的太太过来“探班”了。

    那头唐秘书乱糟糟地跟今晚与会谈判的同僚交代:待会孙总请客,开销的地方,你们自己定。

    汪盐一身浅柠色的通勤套装,她下楼来的时候,特地补了补唇妆。没有白天那样熨帖,但夜里有夜里的婉约温柔。

    众目睽睽之下,孙施惠有着他这些年浸淫的端持。事实也是,他除了和汪盐独处,份外他都是孤僻决绝的性子。

    二十岁的时候,汪盐被他一句“滚”,喝得尊严倒塌。

    以至于,后头他告诉她的,汪盐在二十岁的时候没有听到。

    今时今日,她无论如何也要亲口听他说的“后头”。

    所以,即便这份遗嘱,上头有他爷爷亲笔的署名、印章,也有律师事务所的公章,她还是想亲口问问他,孙施惠,这是什么……这才是,他当初陡然要跟她结婚……真正的目的?

    孙施惠见她好端端地又把衣服穿得齐齐整整,还跑来楼下,不禁笑问:“等不及了,还是要回去了?”

    汪盐不理他,只把攥在手心的那张纸摊开,递给他,“所以,这才是爷爷约束你的真正遗嘱?”

    孙施惠不用看手里的,被她这么一句,才想起,他忘了什么事。

    他一时没吭声,只把这张纸信手揣进外套内衬口袋里,反过来琢磨汪盐,细想当初,他上来就给她看这份遗嘱,她会不会就是眼前的冷静。

    岂料,冷静的人,下一秒转身就走。因为她不想在他的员工面前下他的面子。

    可是,她还是被孙施惠这轻飘飘的不作为伤到了。

    汪盐满脑子都是,婚生子,这三个字。

    她往会议厅外走,孙施惠只在后头轻飘飘地喊她的名字。

    “汪盐。”

    出了会议厅了,走在前头的人这才稍许松懈情绪,“你不要叫我。”

    “我不叫你,叫谁?”后头的人几分好笑地追过来,拉住她的手。

    她被他扽住,再不禁扭头看他,汪盐这才第二回 质问他,“孙施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你是为了你的孩子才结婚的?”

    “我哪里来的孩子?”孙施惠陡然的苦笑。

    汪盐最讨厌他这样,什么时候都不急不躁,甚至反过来把玩别人的情绪。她气得肩头隐隐地发抖,“你的婚生子。”

    这一句高了些,引得酒店廊下不时有人侧目。

    孙施惠仿佛经由她提醒,才一时大悟的样子,反过来问她,“所以,汪盐,我当初就拿这份遗嘱给你看,你愿意嫁给我吗?”

    “不愿意。”

    “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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