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有疾,疾在卿: 2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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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痊愈,但她曾屡次对臣示意,陛下救命之恩,她感激至深,没齿难忘!”

    郁卿跪坐殿前,从未如此崩溃。她终于明白为何裁缝铺掌柜总爱翻白眼,她也想翻。

    感激至深,没齿难忘?

    她只望林渊彻彻底底忘了她,最好磕到脑袋失忆了,或者疯久了神志错乱,认不出她了!

    然而,天子却缄默不言,没让她们走,也没有留。

    郁卿的脑袋压得低低的,余光里,连枝灯的蜡泪滴落烛台。

    烛火摇动,满室寂静。

    夜幕降下,风声渐起。

    郁卿咬着牙,再也忍不住了,悄悄伸手拽了易听雪袍角。

    易听雪也不知为何,刚要再问,抬眼瞧见内侍柳承德给她使眼色,便禀辞带着郁卿退下。

    走出议政殿门的那一瞬,郁卿长舒一口,浑身疲软,连双腿都站不直了-

    连枝灯中的蜡又燃下一截。

    玉屏风后,谢临渊静静看着方才二人跪坐的地方,似是出了神。

    世人鲜少清楚,这扇玉屏风只挡屏外人。从内向外看,能瞧见绰绰人影,只是一颦一笑朦胧,如隔纱雾。

    薛廷逸进来时,他在批阅北凉残部闹事的军报,并未仔细听他繁冗的谢恩,更没注意到他身侧的夫人。他更在意的薛廷逸是否莽撞不堪大用,因此只告诫他下不为例。

    而他话音一落,屏风前传来一道深深的呼吸。

    这刹那,谢临渊心脏不由他掌控,随她吸气升起,又随她呼气猛地下坠。

    他手中笔顿在原地,笔尖微微颤动,朱砂色落在军报上的“细作”二字,好似一种隐秘的暗示。

    谢临渊蓦地抬眼,瞧见屏风后状元郎夫人的轮廓。

    多少日夜里,他曾坐在龙椅上,俯视着殿中道士高僧。

    禁卫持刀抵在他们脖颈上,命其寻来郁卿魂魄。这群废物匍匐在他脚边,瑟瑟发抖,原形毕露,再没能看见天明。

    第一个活着出宫的,是一位来自苗疆的老妇。她皮肤黝黑,皱纹中布满风霜,低下头看着横到脖颈边的剑,并不恐惧,只露出一种悲悯的神色。

    她说她不能将一个魂灵带来,因这世上无人能操纵生死,没有阴曹地府,也没有往生。

    “民间生死相恋的话本,都是痴情人为弥补遗憾,凭空创造出来的。”她苍老的声音娓娓道来,“那些阎王审判善恶,都是遭受不公之人,无力报复的寄托。就连僧侣口中的净土,也是贫苦庶民,对来生的慰藉。众生皆在天地熔炉里煎熬,陛下已是至尊,为何要与愚民一般见识?”

    谢临渊久久不语,屏退旁人,淡淡道:“朕从来是不信鬼神的,如今也没信。”

    只是为何他一日日寻来这些江湖骗子,冷眼看他们念叨魂归来兮的胡话,再将他们拖下去处斩。他也不明白。

    但心火一日胜过一日,几乎要将他燃尽,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他不堪其扰,沉思数日,唯得出一个结论。杀旁人只是殃及池鱼,他真正想杀的人是郁卿,只要亲手将这个背叛他的人千刀万剐,一切便能了结。

    苗疆老妇听完后,神色古怪,最后长叹一口气道:“民妇无能为力。唯能为陛下献上一枚蛊,名为南柯。”

    谢临渊听见蛊字,面无波澜道:“拉下去。”

    侍卫提刀进殿,老妇跪下急声道:“陛下且听民妇解释。南柯虽名为蛊,却与怪力乱神无关,更像是一门秘术。此术乃周天子祭祖时,命巫祝研究的秘法,能让人在半梦半醒间,见所思所想的一切。那些声称自己梦见祖先魂灵的帝王,皆用此道。”

    谢临渊嗤道:“幻梦一场。朕怎不知周天子也爱玩弄这些把戏。”

    他粗浅翻阅秘术,很快就通晓了这故弄玄虚的玩意儿如何运作,直接丢在一旁。

    夜幕逼近,长安宫中寂寥,他批完最后一本奏报,宫人们服侍天子入寝。

    寝殿中,小叶紫檀的微香弥漫。谢临渊借着殿角孤灯,看层叠的纱帐虚影,如云烟缥缈。

    他阖目凝神,四周逐渐昏暗下来。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忽然响起一道呼吸,重重击打着他的心脏,让他指尖麻痹,手臂颤抖,浑身血液倒流。

    她的呼吸有一种独特的韵律,像小院后山的风穿过春野桃枝,散漫又轻快,与京都喧哗、金銮铃响、晨钟暮鼓诵经,都不一样。

    他绝不会认错。

    谢临渊转过身。

    淡淡天光从窗棂洒落,映亮悬浮的微尘中,一道如小鹿般轻盈的轮廓,正跪坐在陋室床沿。

    谢临渊抬手拽住她细腕,一把将她拖来身前:“你——”

    就在此刻,那陋室,那窗棂微光,那漫天飞舞的尘埃,连同她的身影,通通卷入黑暗,消失得无影无踪。

    南柯一梦,无非如此。

    每当他靠近,或是出言唤她,她就会立刻消失。他威胁过她,也曾掐住她纤细的脖颈,或是轻轻触碰她的侧脸,而下一刻总是徒余黑暗。

    谢临渊试了百次,千次。

    后来,他只是站在原地,隔着这场幻梦,静静看着她,任凭身侧尘埃落入无尽的沉默里。

    一如此时此刻,他坐在屏风后,看着这道模糊身影,直至消失不见-

    李氏六房赔的钱,够郁卿和易听雪在城南置办下一间院落。屋子虽逼仄,但也是家。

    从宫中回去后,郁卿拉着易听雪进了屋,告知她林渊与谢临渊疑似同一人。

    易听雪惊得险些失态,在屋中左右踱步:“陛下……陛下绝无可能是那负心郎君!”

    郁卿揉着剧痛的脑袋:“我也希望他最好别是。”

    易听雪越想越心焦,盘坐床边双手撑膝,陷入天人交战。

    一边是她效忠的君王,一边是心疼的妹妹,君王负了她妹妹,她该如何自洽!

    郁卿不忍看她痛苦模样,此事皆由她而起,易听雪也是为她纠结。

    “他负我就负呗,无非在儿女情长上做个恶人,与治国理政无关。再者,他若真是天子,怎能娶一介村妇?这村妇还曾是他亲弟的姬妾,我们简直天差地别!你莫要难过了,八百年前的事,我早就不在意了,你倒是比我更在乎。”

    易听雪抬头,诧异地望着她,颤声道:“今夕何夕,你也能说出这话来……”

    郁卿噗嗤一声笑了,歪头问:“你见过陛下吗?”

    易听雪沉思片刻:“陛下以缎带缚眼,面若好女,浑身煞气……算了我给你画一下试试。”

    半响后,郁卿拿着画端详,丝毫看不出林渊的影子。

    她哀求道:“让我偷偷见一面陛下吧,否则我寝食难安!”

    可易听雪也没有办法,她现在徒有状元头衔,年后吏部才会下发任命书。若非归还龙纹剑,她都难见陛下一面,更遑论郁卿。

    郁卿绞尽脑汁思考,视线忽然落在圆桌上的一摞拜帖,时逢岁末,大虞宴如流水。薛郎中了状元后,京中权贵纷纷递来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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