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歌: 12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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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还是会不甘心。

    但若是他的心愿得偿,代价是她的眼泪,还是罢了吧。

    他怎么能叫她伤心呢。

    不能的。

    从金陵城外土地庙见到她的第一眼,便不能了。

    谢无陵敛了眸,见紫檀木御案后的皇帝仍不言语,便知狗皇帝心里还憋着一口怨气。

    轻笑一下,他慢悠悠道:“何况裴瑕其人,在任三年,政绩斐然,深受百姓们爱戴。这会儿也就时辰尚短,事情还未传开。臣敢说明日朝会,陛下定要被朝臣们念叨。”

    “哦对,陛下也别忘了,裴守真还是河东裴氏的宗子,亦是如今大梁的文坛领袖。像他这样的世家子,陛下真要拿他性命,世家们怕也不是吃素的。还有那些追捧他诗篇文赋的太学生,这些清流学子或许没什么大本事,但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硬骨头,为了他们心中的‘道’,那是真能豁出去性命的。”

    “陛下,你说他们若是知晓,裴守真以下犯上的缘由,是因皇帝给臣子之妻下药赠给边将,这天底下的读书人一人一口唾沫,可否将你的龙椅给淹了?”

    谢无陵t?似笑非笑,淳庆帝的脸色愈发难堪。

    因这无赖说的,也正是他所忌惮的。

    帝王的确手握生杀大权,可杀人也要有章法,只凭心意喜好杀人的,是暴君、昏君。

    淳庆帝想做贤君、明君,便决不可杀清流——

    读书人的骨头硬,笔杆子也硬,哪怕脑袋落了地,写下的文字却可流传千秋万代。

    谢无陵捏住了淳庆帝的三寸。

    心下暗想,这皇帝到底还是年轻,先帝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起码心狠手辣,脑袋也还算清楚。

    而淳庆帝这人别扭,且矫情。

    明明平庸,却不甘平庸,非得拔尖冒头。

    若他能用好裴守真这枚棋,何愁这天下不太平?真是自取灭亡。

    最后他还是主动给淳庆帝递了个台阶:“若是陛下愿放裴守真辞官归田,那两成利可推至明年,裴守真出狱之日,臣即刻带燕北兄弟们返回燕州,继续为陛下护卫大梁山河。”

    这台阶一递,淳庆帝沉吟片刻,也顺势下了:“既然谢将军都这样说了,那朕便饶他一回,放他归家罢。”

    谢无陵抬手,躬身高呼:“陛下圣明。”

    垂下的头颅,嘴角轻蔑扯了扯。

    矫情-

    原本今日就该启程回燕州。

    因着裴瑕入狱之事,谢无陵与扈将军商量着,多留两日。

    翌日早朝,朝臣们果然就裴瑕入狱之事,纷纷启奏求情。

    看着殿中那乌泱泱跪了十之七八的文臣,淳庆帝坐在龙椅上暗暗庆幸。

    还好,还好昨日应了那谢无陵。

    不然这会儿真是架在火上烤了。

    淳庆帝摆出一副幡然醒悟,虚心纳谏的模样,顺应百官之意:“既然诸位爱卿都这样说了,那朕便免了裴守真牢狱之灾,但丞相一职,他不堪担任,去洛阳当个郡守吧。”

    到底还是惦记着裴瑕的通身才干,真叫他回闻喜当个田舍翁,淳庆帝又有点不舍。

    裴瑕的先父裴茂,从前便任洛阳郡守,将洛阳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文风也带得兴盛。

    只要不在眼前对自己指手画脚,远远地当个地方官,还是挺好的。

    圣旨发往刑部大牢时,谢无陵随荣庆总管一起。

    时隔三年,刑部大牢还是老样子。

    但裴瑕所在的监舍,远比当初谢无陵待的水牢好上百倍。

    且裴瑕声名在外,哪怕坐牢,狱卒们也不敢怠慢,别说上刑了,连馒头都是新鲜的,清水里也没有灰尘飞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饶是如此,谢无陵隔着栅栏,看到一身灰色囚服坐在枯草里的裴瑕,还是乐了。

    “裴守真啊裴守真,你也有今天。”

    谢无陵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将裴瑕打量个遍。

    多稀罕呐,那光风霁月、不染尘埃的世家郎君,也成了这灰头土脸的阶下囚。

    但哪怕是阶下囚,也是身板最端正挺拔的那个。

    裴瑕不紧不慢掀起眼帘,冷淡目光扫过荣庆手中的圣旨,又落向一旁笑得不怀好意的谢无陵。

    眸色陡然沉了沉。

    他如何会在这?

    玉娘,去求了他?

    骨节分明的长指握紧掌心那枚洁白的平安玉扣,他嗓音沉缓:“你来做什么?”

    谢无陵弯了弯眼眸:“看你笑话啊。”

    裴瑕:“………”

    这无赖。

    他偏过脸,不再看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荣庆感受到两人间古怪的氛围,也觉得浑身不自在,忙举起手中圣旨,清了清嗓子:“圣人谕旨在此,余下速速接旨。”

    虽心间早已无君,裴瑕还是掀袍跪地:“裴瑕接旨。”

    荣庆将圣旨念了,末了,上前去搀扶裴瑕:“裴郎君,陛下心里还是爱重您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瑕心下冷笑,不语。

    谢无陵在旁听得也觉好笑,看了眼荣庆,道:“劳烦公公出去喝杯茶,我想单独与他聊两句。”

    荣庆会意,忙低头去了。

    待到牢狱里只剩下他们二人,谢无陵抱臂倚门,神态慵懒:“可惜了,你此刻若是在水牢里泡着,我心里也能更畅快些。”

    裴瑕并未接他这话,只目光寒厉地睇着他:“玉娘去求你了?”

    谢无陵嘴角的笑意也敛了。

    他放下手,站直身子,眸光轻闪两下,道:“是啊,她来求我了。”

    裴瑕薄唇紧紧抿着。

    让景林给她带的话,她半点没听,还去寻了谢无陵……

    一时间,他不知是该高兴她的不离不弃,还是气恼她的自作主张。

    她去寻谢无陵,与羊入虎口有何异?

    “她应了你什么?还是……”

    裴瑕双手不觉攥紧,狭眸浓墨般幽深:“你对她做了什么?”

    谢无陵听得这话,心里只觉闷得很,嘴上却是半点不肯输:“她答应与你和离,随我回燕北。箱笼都收拾好了,只要你一出狱,我们明日便……”

    话没说完,见着裴瑕那猝不及防挥上来的拳头,谢无陵猛地闪身避开,咬牙骂道:“裴守真你他娘的搞偷袭,不守武德!”

    裴瑕再次出拳,嗓音沉冷:“对你这种乘人之危的卑鄙小人,有何武德好讲?”

    谢无陵一听这话,更气了。

    本来只想嘴上气气裴瑕,现下见裴瑕出手了,他心底那份不甘与愤懑也霎时激了出来。

    他都大度成全他与娇娇了,揍他一顿不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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