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歌: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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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瑕徐徐掀起眼帘,一双黑眸古井无波:“与你那日,又有何异?”

    难道他对玉娘的情意,就比他谢无陵少么?

    “我只是缺了个时机。”

    裴瑕看向沈玉娇:“若那日是我在你身侧,我会与他做出同样的选择。”

    裴守真对沈玉娇,一样能豁出性命。

    并不逊他谢无陵半分。

    可为何她眼中只看得到谢无陵,看不到他?

    沈玉娇喉咙似被堵住般,心底也一阵空空落落,患得患失。

    无论是裴守真还是谢无陵,她都无法看着他们在她面前丧命。

    他们于她,都是生命中极其重要之人。

    “下不了手?”

    裴瑕看着妻子神思恍惚的模样,到底不忍逼她太过,松开了她的手。

    那把匕首瞬间跌落在地,发出“珰”得一声闷响。

    “玉娘,我给过你机会了。”

    裴瑕弯下腰,将愣怔原地的沈玉娇打横抱起,声线平静:“既你不忍,我便当你仍对我有情。”

    恩情、亲情、兄妹情,只要是情,都行。

    便是自欺欺人,他也甘愿。

    “裴守真,你这卑鄙小人!”

    谢无陵恨得双目猩红,上前要去拦。

    裴瑕却是偏过脸,望向他的黑眸中无半分情绪:“谢无陵,倘若你有本事,来杀了我。”

    谢无陵脚步顿住。

    “两位皇子终有一日刀兵相见,到那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谁死了,不就成全另一个了?”

    裴瑕望着他,薄唇扯了扯:“我等着你。”

    明明还是一贯的语气,嘴角那扯出的淡淡弧度也与平常无异。

    谢无陵却被裴瑕这个笑,看得后背一阵发麻。

    这个裴守真,莫不是真疯了吧?

    直到那人抱着沈玉娇离开,暮色完全笼罩着深巷,谢无陵才从微冷的晚风中回过神。

    他弯下腰,捡起地上那把匕首。

    看着那凌厉的刀锋,他想起裴瑕临走时的话,俊美的脸庞线条也逐渐变得冷硬。

    或许真如裴守真所言,皇位易主时,方知花落谁家。

    真到兵戈相向那一日,他也不会手软-

    被裴瑕抱上马车后,沈玉娇整个人像是丢了三魂七魄,双眼发直,默然不语。

    同坐马车的裴漪见他们一个挂彩,一个失魂,也吓得不轻。

    有心想问,可这气氛实在太诡异,她咬着唇,愣是憋着不敢发声。

    待到马车到达王府,临下车了,裴漪才壮着胆子开了口:“阿嫂,我…我看你脸色不大好,你待会儿回去让婢子给你熬一碗安神茶。”

    又对裴瑕道:“六兄,你脸上那伤,回去最好拿热鸡蛋敷一敷,不然明早起来青了,你还得上朝,有碍观瞻。”

    沈玉娇看她一眼:“好。”

    裴瑕也淡淡“嗯”了t?声。

    见夫妻俩这副模样,裴漪再不敢言,福了福身子,转身就回了王府。

    待马车再次辚辚前行,裴瑕看着静坐窗边不言不语的沈玉娇,默了片刻,朝她身侧靠坐,又握住她搭在膝头的手:“玉娘。”

    感受到手上被裹紧的温热,沈玉娇眼皮动了动,到底还是看向他。

    只是视线一对上他的眼,她鼻尖忽的一酸,克制不住地就淌下两行泪来。

    见她落泪,裴瑕眸光一暗。

    刚要替她擦泪,抬手发现指关节上全是磕出的血痕——

    谢无陵的骨头的确够硬。

    沈玉娇也看到他拳头上那些伤痕,眼泪霎时更凶,断了线的珠子般直直往下掉。

    裴瑕被她哭的心口发疼。

    “乖玉娘,不哭了。”

    他将娇小的妻子揽入怀中,任由她的眼泪打湿他的衣襟,见她没有挣扎,长臂也搂得更紧。

    一向足智多谋、心思通透的裴瑕,此刻却分不清妻子的眼泪是因何而流。

    为谢无陵,还是为他方才的逼迫?

    是。

    方才那般胁迫她,的确有些残忍。

    可他无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急于知道他在她心中的分量,急于将她的心笼络回来。

    读了那么多书,学了那么多兵法,可在笼回妻子的心上,足智近妖的裴守真像个蒙昧无措的孩童。

    或许谢无陵说他学人精并非诬蔑,他的确只能笨拙地模仿他。

    玉娘喜欢穿红袍的俊秀男子,他也可以穿。

    玉娘喜欢谢无陵的甜言蜜语,他也可以学。

    玉娘动容于谢无陵为她舍生忘死,他也并非豁不出去。

    “玉娘……”

    裴瑕低头,薄唇吻去妻子颊边的泪珠,沙哑嗓音透着一丝难抑的情慾:“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我会学,学着如何去爱,如何对你好,谢无陵能给你的,我也可以……”

    感受到她颤动的睫毛和微微紊乱的呼吸,他牵起她的手,放在心口位置,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此刻闪动着最为真挚虔诚的恳求:“我待你的心,不逊他半分。玉娘,再看看守真阿兄可好?”

    【98】

    【98】/晋江文学城首发

    沈玉娇给不出回答, 也不知该给出怎样的回答。

    眼泪这个时候就成了一种回答。

    她在裴瑕怀中默默垂泪,待情绪稍微平静了,两人一路沉默地回到永宁坊裴府。

    用过晚膳, 裴瑕并无离开的意思。

    沈玉娇没说话, 只接过婢子递来的煮鸡蛋,缓步走到裴瑕面前, 替他滚着嘴角的伤。

    裴瑕沉郁的眸光有刹那的光彩。

    仰起脸,黑眸一错不错望着面前的妻子:“玉娘……”

    沈玉娇垂着眼皮,并不与他对视, 只低低道:“你明明知道, 无论你们俩谁受伤, 都非我所愿。”

    裴瑕眸底的光又暗了下去,浓黑睫毛遮住眼底的晦色:“他可以放弃。”

    沈玉娇喉中一哽。

    谢无陵若是能放弃, 在金陵就放弃了, 何至今日。而裴瑕……

    打从那日他突然与她说, 他对她动情了, 她每每想起此事, 仍是觉得难以置信。

    及至今日,他以命要挟,她更是惊愕, 他对她的情意……竟有这般深?

    她想不明白,便也没再深想。

    毕竟她现在连自己的心都厘不清, 哪还有余力去厘清裴瑕的心。

    难怪古往今来,那么多人为情所困, 情之一字, 实在难解。

    于是她暂不提那些,转而问起今日堂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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