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不禁,长夜未明: 10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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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瓷器也无用。

    再次满头大汗回来的长林,吃惊地看到一眨眼的功夫,沈青梧换了装束——

    不再是方才和他吵架时散发凌乱、目光阴狠的模样。

    此时沈青梧穿一身靛蓝色武袍,箭袖束腕,长发后挽。大半发丝扎作马尾,让她看起来干练非常,但也有那么几绺发丝被发簪斜斜插着,绕几圈后弯下来,搭在脸侧,呈一个斜尾的样子。

    沈青梧长腿搭在竹床上,正在系武靴的带子。

    除了手脚仍被白布条束着,她此时抬脸,明眸皓齿,眉目清丽,哪里有被囚禁的狼狈模样?

    长林看到她这样,心里突突一跳。

    他意识到什么,捏着蜜水瓷盏的手用力。

    沈青梧:“蜜水端给我。”

    长林想:她大约是被关得闷了,才换身衣服。她此时还不发作,想来只是单纯要蜜水,自己想多了。

    长林将蜜水递过去,见她一饮而尽,他更放心。

    但是沈青梧捏着瓷盏,垂着眼看半天。

    她若有所思地问:“张月鹿走了快十日了吧?”

    长林盯着她手中瓷盏,心不在焉:“是,快马加鞭、中途不停歇的话,今日傍晚应该能回到东京。”

    沈青梧:“回到东京,他也会被关起来吧?”

    长林:“不清楚……但是张家现在必然是被严密防范的重地,郎君回去,实在,哎……”

    沈青梧端着瓷碗,手忽然一用力。

    长林眼睁睁看着瓷器在她手中裂开。

    长林猛地拔身而起,但沈青梧一抬头,一片磁块向他飞来,直袭向他。

    长林厉声:“你——”

    沈青梧站起来:“跟你们郎君学的。”

    另一块碎开的瓷片,被她扬手一抛,刮向捆绑她的布条。长林从后袭来,沈青梧身子一旋,手肘横劈,一手捏瓷,一手拳击——

    沈青梧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身后长林追出:“沈青梧,你去哪里,等我——”

    他咬牙,不得不四处找马,要继续追她。

    沈青梧心烦,但是随便吧。

    她眼观八方,伏下身贴着马身,缰绳握紧:她要先去见李令歌,她要知道如今情形——

    东京下着一场雨。

    殿前司指挥使姓韩,在十日前忽然被拿下,关押在家。年龄不过四十左右的韩将军赋闲在家,府门被看着不得外出,他烦闷之余,日日在家中骂。

    韩将军中气十足:“沈家就是逆党!沈家有本事把我杀了,把禁卫军所有人全都杀光!

    “迎帝姬入朝,需要软禁我们吗?怕我们生事——可笑!我还没说支持不支持帝姬呢,就说我‘不支持’,你们贼子野心,该诛!”

    一个仆从提着一尾鱼,戴着蓑笠,从外门进入,到大堂前,听到韩将军的骂声。

    韩将军看到鱼,冷笑:“还送吃的?哟,怕饿死我啊?我绝不吃嗟来之食!”

    温润笑声隔着潺潺雨帘:“一别数月,将军还是如此刚烈啊。”

    韩将军一愣。

    提着鱼的仆从将蓑笠向上抬了抬,露出一张黝黑的普通的脸。但是这张脸上,双目如星子般,烂烂闪烁。这双眼中噙着气定神闲的笑,与普通的仆从显然不同——

    韩将军压低声音:“张、张相?”

    他一下子激动。

    韩将军虎目生泪:“你回来了!”

    他又警惕:“张家如今……”

    不是和我家一样被看得严吗?

    张行简无辜道:“我还没急着回家,先来看看将军。将军,还吃鱼吗?”

    他晃了晃手中的鱼。

    几分调皮。

    韩将军看到他如此轻松,也跟着放松起来:“你怎么进来的啊?”

    张行简摊手:“我就在门口晃了晃,说了几句话,和几个人站了站,他们就把鱼给我,要我给韩将军送进来。”

    韩将军心中失笑。

    张相口中的“说了几句话”“和几个人站了站”,必然没有那般简单——

    韩将军在书房中,接见了摘下蓑笠的张行简。

    张行简笑吟吟,问他东京情形。韩将军迫不及待地吐苦水,都是说沈家如何挟持皇帝,他们根本不清楚宫中情况。皇帝还下圣旨要帝姬登基……

    韩将军脱口而出:“帝姬又不是傻子。这明显的局,怎会来?”

    张行简轻声:“她若不想战争扩大,若不想大周持续分裂,若野心如昔日一样,她必然会来。”

    张行简:“对了,帝姬给将军带了一封信。”

    这位将军立刻目光闪烁:“干、干什么给我信,我昔日与帝姬,也没什么交情……”

    张行简饶有趣味地欣赏他表情片刻,从袖中将一封信推了过去。

    韩将军看了信,面上表情五颜六色。

    韩将军半晌道:“苦了帝姬了……所以,相公,如今果真是沈家挟持官家,帝姬要以身为诱,给我们机会,让我们救驾?”

    张行简颔首:“帝姬和官家闹了些矛盾,但官家落入他人陷阱,帝姬却也不会不管。到底是一手带大的弟弟,感情非同小可。”

    韩将军扭捏:“可若是、若是……官家撑不到最后,帝姬又入了东京,让帝姬登基的诏令早就遍布天下……”

    张行简沉痛:“国不能一日无君。诏令已出,玉玺已盖,只能如此了。将军以为如何?”

    韩将军眉心一跳。

    他作出和张行简一致的沉痛表情:“我是不愿如此的……但是沈家分了我的兵,沈家挟持天子,我等作为臣子,不能任由沈家这样嚣张。该如何做,我都听张相的。”——

    张行简从韩家出来,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跟上他。

    张行简回头望一眼。

    黑衣,长身,蓑笠覆着眉眼。

    这位名唤“秋君”的杀手,来自“秦月夜”,是李令歌借给他用的。李令歌说,张行简回来东京,必然束手束脚,“秦月夜”中所有人,张行简都可调用。

    这确实方便了张行简行动。

    这位秋君全程旁观张行简行径。

    但是——秋君非常确定,自己在半道与张行简同行后,自己将李令歌的一封信带给张行简,张行简绝不可能有李令歌的第二封手书。

    秋君隔着雨帘,看这位穿着仆从衣着、看着十分普通的郎君。

    这位郎君,曾是沈青叶的未婚夫。

    听闻他风雅博学、意态风流。

    竟也会乔装,会穿泛着一身鱼腥味的脏衣服。

    秋君怀着古怪心情,观察这位郎君。秋君问:“张相哪来的殿下的信?我似乎只交给相公一封信。”

    张行简戏谑道:“你没有给我,我当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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