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未眠[破镜重圆]: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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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那些话伤害不到桑未眠。不是亲生的又怎么样呢,她喜欢这种安定的生活,喜欢这种三个从世界上不同地方来的人组成的这个家庭,喜欢这种被爱着的感觉。

    但她那个时候还是个孩子,她不懂完全不同的三个人搭伙过得目前美满的日子里,到底是靠什么支撑下去的。

    她倔强地以为,只要留住春姐了,就能留住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人生。

    她想要一直被爱。

    所以她第一次,冷冷淡淡的眼里全是泪水,带着不低头的倔强和混在里面的哀求,那样执拗地拦着她,问她,能不能不走。

    能不能。

    不走。

    但春姐只是在那儿勒令她:“桑未眠,不许哭。”

    “眼泪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她知道这个道理的。

    她从小就知道。

    但她的心肠开始变软了,情绪开始变丰满了,眼泪就那样悄悄地从她的身体里长出来。

    “别让我再看到你哭。”

    ……

    春姐最后还是走了。

    走之前还席卷了周叔叔账户里仅剩的那点钱。

    周叔叔债务缠身,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周家的别墅被法院拍卖了,周叔叔带着桑未眠躲进了租赁用房。

    他同胞弟弟欠了很多的高利贷,要债的人带着几桶狗血和吓唬人的硫酸液找到了他们租的地方。

    筒子楼一排挂满晾晒的衣服。

    父女俩从二楼跑到五楼的天台上。

    周叔叔让桑未眠躲进能容纳一人藏身的废弃油漆桶里。

    她不想躲起来,她十六岁,从路上抓了跟比她手臂粗的断了的钢管叉子,说要和人拼命。

    周叔叔制止她。

    那是一个很晴朗的天空。

    阳光很明媚的一个秋天。

    他说:

    “眠眠,你的人生,还很长。”

    很长是什么意思?

    很长是代表着她的未来依旧是孤身一人吗?

    很长是代表着她未来很多次都会不断回想这一段时间的安定和幸福吗?

    很长是代表她未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决定人生,做好和每个人都道别的准备吗?

    她听话地躲在那个生满铁锈的油漆桶里,在那个明晃晃的秋天中午,看到周叔叔的身体,就像一片落叶一样,掉在堆满垃圾的破旧危楼地面上。

    他从来体面。

    衬衫西装一丝不苟。

    最后却死在那种地方。

    桑未眠那样惊愕,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看他的表情。

    他的表情里有没有释然,有没有留恋,有没有不甘,有没有绝望,她都不知道。

    她只记得他站在她面前,拿下她手里那半截钢管,像从前一样,宽厚地说,她的人生还很长。

    他从来都洞察人心,遵守天道,桑未眠以为,他是无所畏惧,无坚不摧的。

    但她那个时候还是没怎么学会看懂大人。

    那就好比他做了一个决定一样,那些债务,好像随着他的死亡终止了。

    桑未眠的户口被迁回孤儿院。

    但她一直都住在周叔叔找的那个租赁房里。

    春姐回来过一次,她说她找好新男人了,但那个男人家里有孩子,不接受她再带一个过去。

    桑未眠不说话。

    她沉默着学做一个大人。

    好像沉默能显得一个人很冷静、很睿智,有足够成熟的思想力能自己独立生活了,也能完全掌控情绪做一个有判断力的成年人。

    春姐最后翻开自己的兜,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塞给了不言不语的桑未眠。

    她还在那个幽暗的灯光下画画。

    春姐叹口气:“有钱人消遣的东西,桑未眠,以后别碰了。”

    桑未眠依旧画着。

    外面在下雪。

    除夕的脚步临近,新年快要到来。

    “你送送我吧。”春姐最后这样说道。

    桑未眠没作声,但她眼神最后落在春姐眼边那道似乎也有些明显的眼纹上,想到当年她穿了她十来年见过最漂亮的裙子,成了桑未眠小小的世界里的最漂亮的女人,摘了一片桑树叶子给她,说:“往后不可以叫阿姨,也不可以叫妈妈,要叫我春姐。”

    她最恨年岁增长,青春流逝。

    桑未眠最后还是下楼送了她。

    那个大雪夜里,春姐唯一一次那样近距离地站在桑未眠面前,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像是有很多话想说,但她最后还是擦了一把自己的鼻子,在那四九寒天里把脖子上的那块羊绒围巾给她,尤为仔细地把她包得严严实实地。

    最后她光着她那个脖子,哽咽道:“那什么、我走了,我会寄钱回来,桑未眠,你好好的。”

    然后她钻进那辆黑色的奥迪车里。

    这之后,春姐有时候的确会寄钱回来,但有时候,她也会忘了。

    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桑未眠明白的道理。

    她可以独立生活。

    她满十六岁了,有的是她可以养活自己的活做了。

    但独立成长的日子是孤独的。

    桑未眠有时候一周也和别人说不上几句话。

    她像是一只独来独往的野猫,耷拉着尾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游荡在随时都会被冻死的冬日街头里。

    养活自己没有那么容易。

    有时候,她也饿肚子。

    有时候,她打开门,还会看到很久不见的春姐。

    她眉眼淤青地站在她那个布满蛛网的租赁房门口,掀开眼皮问她:“有没有吃的。”

    桑未眠不说话,让她进来,给她煮一碗白水面。

    她嚷嚷着为什么没有鸡蛋。

    桑未眠没说话。

    嗦着白面的人又说,她这个孩子真古怪,连个鸡蛋都不舍得给她放,心眼薄凉薄凉的,以后她春姐要是死了,她的葬礼上她回来吊唁肯定都不会为她掉一滴眼泪。

    春姐说的没错。

    桑未眠目睹她这一生最后化成一抔土,最后也没有掉下一滴眼泪来。

    只是一年前,桑家的人找到她,找到春姐。

    春姐把那些钱放在桌子上,淡红色掉漆的指甲数钞票数的飞起:“这些年,没白养你了,桑未眠,也是命好,竟然是个富贵小姐。”

    他们那个时候其实已经快七年没见了。

    春姐找的那个男人是个租车装大款的骗子。

    房子、车子、人,她被骗的一无所有,回老家住在村子里,和同村一个死了老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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